第6章 马皇后的病情
天光渐明,云层被染成鱼肚白,继而透出淡淡的茜色。这微弱的红晕漫过皇城的金瓦,却照不进幽深的殿宇。
吕氏站在窗前,看着晨光一寸寸侵蚀黑暗——那光线冰冷而锋利,像一把出鞘的薄刃,正抵在她的咽喉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寂静。
吕氏的手指猛然攥紧窗棂。
(来了……)
她望着彻底亮起来的天色,忽然觉得,这黎明竟比黑夜更令人窒息。
大太监刘保快步走到吕氏面前道:“娘娘,无碍,咱们的人,探查到昨天陛下心情不好,只是思念皇长孙,所以才去的皇陵。”
吕氏听罢,吐出一口浊气,神情也放松许多,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春桃已经死了,其他人安排好了没有?”
“回娘娘,其他人已安排妥当,请主子放心。”
“好,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吕氏看着走出兴龙殿,刘保的背影若有所思,并没有刚刚表现的这么轻松,心神不宁的感觉挥之不去,心中布满阴霾。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刘保,我也不想这样,只有你死了,我才安心”。
.................
武英殿,午时三刻,烈日当空。
毛骧跪在青石板上,飞鱼服后背已洇出深色汗渍。
他手中捧着一卷密报,嗓音沙哑,道:“陛下,东宫吕氏酉时杖毙贴身婢女”,
朱元璋突然嗤笑一声,道:“她倒是愈发肆无忌惮了,是何人?所谓何事?”
“太子妃夜间喝水,茶水凉了半分,此人乃是太子妃从吕府带来的贴身侍女春桃。”
朱元璋冷笑一声:“哼,只是茶水凉了半分,就命人杖毙了伺候她十年的婢女春桃。看来是已经觉察出什么了”。
毛骧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脖颈处烙下斑驳的光痕。
他能感觉到御案后投来的目光,像两把薄刃,正一寸寸刮着他的脊背。
“那婢女临死前说了什么?“
“回陛下,只说了一句'小主子会回来索命'。“
毛骧咽了口唾沫,
“太子妃当场变了脸色,直接命人杖毙了。”
敲击扶手的声响戛然而止。
毛骧听见龙袍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一双皂靴停在他眼前。
朱元璋弯腰拾起密报。
“东宫大太监刘保,今早通过小太监探查昨日陛下为何去皇陵,微臣已放出消息说是陛下思念太孙殿下,夜不能寐。”
“好,她碰过的东西,接触了什么人,寄了什么书信,都给咱盯着,咱要知道东宫的一举一动”。
“是,微臣遵旨”。
“对了。“
朱元璋忽然用密报拍了拍他的肩,
“吕氏不是爱拜佛吗?把大报恩寺地宫里的'好东西'挪一尊给她。“
毛骧瞳孔骤缩——那里供着前元宫廷秘藏的“哭笑面菩萨“,据说是用叛臣骨灰混着水银塑成的。
“是,陛下。”
毛骧刚要俯身告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
司礼监随堂太监踉跄着扑进殿内,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坤宁宫...坤宁宫...“
朱元璋猛的抬头,
“说清楚”。
随堂太监重重的磕了个头,
“坤宁宫急报...皇后娘娘突发高热不退,现在咳的停不下来,痰里都带着血丝,太医诊脉说是...是肺热壅盛之症!“
朱元璋手中的朱笔“啪“地折断。
“昨日请安时还好端端的...“朱元璋的声音突然沙哑得不成样子,“怎么突然就...“
“太医院的人呢?“
“张院使正在施针,说...说是风寒入肺,化热生痰...“
朱元璋起身时晃了晃,右手下意识扶住了御案——这个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缩的帝王,此刻竟显出几分踉跄。
“摆驾坤宁宫!“
朱元璋的声音在殿内炸响,
“传朕口谕:太医院全体当值,用药须三堂会审”。
毛骧正要领命,突然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马皇后被两个宫女搀着,竟自己走了过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挂着血丝,素白的帕子上一团刺目的鲜红。
“重八...“马皇后刚开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别...别兴师动众...“
朱元璋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在即将碰到妻子时猛地停住。
“妹子!你怎么...“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哽住,他转头暴喝,“都愣着干什么!把朕的龙辇抬来!垫上三层鹅绒褥!“
马皇后虚弱地摇头,道:“重八,我想陪你说说话。”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满地奏折哗哗作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