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人灭口
武英殿的铜鹤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在蟠龙柱间缭绕不散。
朱元璋斜倚在九龙金漆宝座上,明黄色龙袍拖曳在地,宛如流淌的熔金。
吕氏牵着朱允炆踏入殿内,绣鞋踏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细碎声响,惊得梁上栖息的燕雀扑棱棱飞起。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朱允炆脆生生地行礼,稚嫩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回荡。
朱元璋目光扫过他束发的玉冠,微微颔首:“前段时间教你的《大学》,可背熟了?”
朱允炆胸脯一挺,清亮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可背到“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时,少年突然卡壳,偷瞄了眼身旁的吕氏,小脸涨得通红。
“哼!”
朱元璋猛地拍案,震得案上镇纸都跳了跳,
“连齐家治国的道理都背不全,日后如何治理天下?”
吕氏浑身一颤,慌忙跪下:
“陛下息怒,允炆年幼,臣妇教导无方……”
“教导无方?”
朱元璋冷笑,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吕氏,
“那朕倒要问问,昨日毛骧送去的哭笑面菩萨,太子妃可还喜欢?”
吕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勉强挤出笑意:
“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那菩萨双面异象,慈悲与悲戚并存,时刻提醒臣妾要心怀仁德,为陛下分忧。
“心怀仁德?”朱元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问道:
“听说太子宾客吕本,近日在东宫走动频繁?他可还习惯?”
吕氏背脊发凉,额间沁出细密汗珠:
“家父承蒙陛下恩典,任太子宾客一职,每日尽心教导允炆课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元璋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吕氏的脸,仿佛要将她看穿。
“皇爷爷,我听说皇奶奶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皇奶奶”,朱允炆的声音在武英殿回荡。
朱元璋眼神柔和的看下他:
“你皇奶奶无碍了,不用担心,过几日,过几日再去请安吧!”
他挥了挥手:“退下吧。好好学习功课。”
“是,陛下”,“是,皇爷爷”。
吕氏如蒙大赦,拉着朱允炆行礼告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冷笑一声:“最毒妇人心……,看你能装到几时!”
回到东宫,吕氏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
她知道,朱元璋的每一句问话,都暗藏杀机。一个答不好,肯今天都走不去武英殿。
吕氏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那尊哭笑面菩萨。
烛火摇曳,菩萨的双面表情忽明忽暗,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挣扎。
“小玉,去把刘保叫来。”她声音沙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多时,刘保匆匆赶来:
“娘娘唤奴才何事?”
吕氏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声音平静:“这是本宫特意让御膳房做的点心,你尝尝。你的侄子我会安排好的。”
刘保望着食盒,心中一沉。他在宫中多年,怎会不知这是主子要弃他的信号?
“谢娘娘,奴才去了,娘娘保重,”
说罢,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夜色渐浓,东宫的灯笼次第亮起。
吕氏站在廊下,望着刘保房间方向。
那里,一个小太监正神色慌张地跑出来:
“娘娘,刘公公...他...”
吕氏转身,望着案上那尊哭笑面菩萨,菩萨双面表情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仿佛在无声嘲笑这深宫中的尔虞我诈。
她握紧拳头。
而朱允炆全然不知这背后的暗流涌动,依旧每日跟着詹事府的学士们读书。
只是近日来,他总觉得母后的眼神愈发冷峻,对他的课业要求也更加严苛。
他不明白,哥哥朱雄英走后,皇奶奶生病,宫中的气氛变得如此压抑,连往日慈祥的皇爷爷,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武英殿飞檐上,铜制螭吻吞着最后一线天光。
毛骧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沁出的冷汗滴落在青砖缝隙里,洇湿了绣着蟒纹的补子。
朱元璋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迸溅的脆响惊得他浑身一颤。
“废物!”
朱元璋暴怒的声音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落下,
“锦衣卫号称朕的耳目,如今竟让宫闱闹出人命!”
朱元璋龙袍下摆扫过御案,案上的奏折被带得七零八落,
“刘保的死,你说与吕氏有关?”
毛骧喉结滚动,声音发颤:
“回陛下,刘保尸身虽无明显症状,确系中毒。锦衣卫探查,出事前他吃了太子妃吕氏赏赐的桂花糕......”
“吕氏?”
朱元璋攥着龙椅扶手的指节泛白,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好好好,她这是着急了啊!”
殿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在朱元璋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毛骧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还有春桃之死,也透着蹊跷。
微臣在她房内暗格里发现一个琉璃瓶,内装无色液体。虽尚未查明用途,但初步推断,极有可能是某种毒药。”
他从袖中掏出用油纸包裹的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
朱元璋踱步到毛骧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琉璃瓶,苍老的面容阴晴不定。
他突然一脚踢翻琉璃瓶,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毛骧,你给朕彻查!不管牵扯到谁,都不许放过!”
毛骧重重叩首:
“臣遵旨!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交代!”
他心里清楚,这看似简单的命案,背后却是吕氏为了杀人灭口。
朱元璋背着手走回龙椅,一屁股坐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害了咱得大孙,以为杀人灭口就能让咱找不到证据吗?哼,天真”。
“继续盯着,莫要打草惊蛇。”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与不耐。
毛骧如蒙大赦,又叩了几个头,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倒退着往殿外走去。
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