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冻手!
张辅静坐原处,目光冷淡,面上波澜不兴。
眼见许拱辰语气疯癫,血迹犹未干,场中终于有人再难忍耐,厉声高呼:
“许拱辰!你是要将我们一干人等尽数诛绝吗?我等出行皆已报备家门,若无消息传回,官府迟早查到你头上!”
“不错!”又有人附声,“你杀了我们,莫说京营之察,单是各地行号、盐纲,也不会放过你!”
数十人群情激奋,虽惧黑衣人兵刃在侧,却已知退无可退,纷纷发声抗辩。
许拱辰却笑了,笑得愈发轻柔。
他缓缓举手,止住周围黑衣人的动作,眼中寒光毕露:“王法?在这潼岭镇,许某活着一天,王法便要让位三分。”
“你们来此求文书、求出路,本是心中有贿,眼下不过是换个明码标价,怎地就成了我之罪状?”
他举起手中铃铛,铃声一动,细如丝线,悄然渗入耳中。
“且莫说我要杀你们——你们,是自愿把银子交给我的。”
铃声悠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潮如雾,回荡不绝。
堂中宾客只觉脑中一震,耳畔嗡鸣不止,心神恍惚,呼吸沉重,仿佛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了力气。
一人踉跄倒地,其后如潮水崩塌,或趴倒案上,或仰身栽地,哀号未起,已无力挣扎。
张辅望着这一切,眼神不动,嘴角却浮出一丝冷意。
他将盏中清酒微一倾斜,唇边一沾,佯作眩晕之状,身子顺势一软,斜靠椅侧,作昏厥状。
“怎……怎么回事?”数名商人瘫倒在地,只觉四肢无力,胸中气血翻腾,心中惊疑未定。
有人试图挣扎起身,却如筋骨被抽,半寸难动,脸色惨白如纸。
许拱辰却仰头一笑,笑声高亢,带着彻骨寒意。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给我们喝了什么!”有商人怒吼,声音带颤。
“做了什么?”许拱辰步下阶前,缓缓走向一名正在抽搐的商人。
他伸手一晃,铜铃轻响一声。
那商人原本神情扭曲,忽而眼神一滞,嘴角流涎,四肢垂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神魂,只余一副空壳。
“站起来。”许拱辰语声低沉。
那人竟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如僵尸行走,直直立于他前。
“说,你家中可有多少银两?”
“……一万……两千三百两……”声音低缓断续,如梦呓一般,却又清晰无误。
“那若老夫要取,你可肯?”
“好——”
那字拖长,竟透出一丝诡异的顺从。厅中余人见此,无不面如土色。
“这老匹夫疯了!他这是……摄魂夺志!”
“他不能这样!这不是人能做的事!”
“放我们走!你若真杀人灭口,官府迟早追查!”
商人们慌乱叫喊,然更多的人已低声哀号,知再言无用,只觉一场劫数悄然而至。
“我自然允你们离开。”许拱辰微笑,语气却阴冷,“不过——须得接受我圣教的洗礼。那时,你们便会心甘情愿地,将银子双手奉上。”
话音未落,他已提铃而行,铃声轻颤,挨个摇向人群。
不安与惊惧,在厅中悄然蔓延。众人未曾见过如此邪门诡术。
“……三百四十两。”一名年轻商人失神开口,语调如梦,直言家底。
许拱辰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不悦:“才这点?拖下去,送地牢。穷鬼。”
那年轻商人神情木然,任由黑衣人拖行离去。余下那些原为碰运气而来的小商贾面色大变,纷纷叫道:
“地牢?那是什么地方?!”
“许员外!我愿意!我给您当牛做马,只求活命!”
“求您饶命,求您别杀我——”
许拱辰望着这群跪地求饶之人,冷哼一声,唇角露出诡笑:
“急什么?当牛做马?你们只配做‘朝莲’的养料。”
“朝莲?”张辅听到这个词,眼神顿时一紧——果然,那些白骨花纹的诡异白花名为“朝莲”。那座被神秘幻术笼罩的小镇,恐怕正是这些“养料”开花结果之所。
就在此时,几名年轻人忽然怒吼着冲向许拱辰,想要拼死一搏。
黑衣人动了。
刀光一闪,一人首级滚落,鲜血洒地,那头颅恰巧滚到张辅脚下,面色惊骇,双目未闭。
张辅蹲身,轻轻伸手,为他合上双眼,神色平静,眼中却有寒芒一闪。
他抬起头,视线定在那名动手的黑衣人身上,金字浮现:
【成都右卫守备·程惟中】
果然,是他。
伪装为商队进庄,混入许宅,如今现身杀人。
张辅心中已有答案——这些所谓的马匪、盐商,皆是许拱辰与程惟中联手布下之局。
许拱辰目光微敛,脚踩尸身背脊,怒骂:“蠢货!吓得老夫一跳!”
他抬眼,目光一扫,正巧对上张辅那双冷静的眼睛。
一瞬之间,他想起了那株“发财树”。
许拱辰踏前两步,目光死死盯着张辅。
“这位公子,仪表非凡,出手也阔绰,不如——将你所有的银子都交出来,老夫保你性命无忧,如何?”
张辅抬眼,神色如常,淡淡问道:“百里之外,那座镇子……果然是你们设下的?”
此言一出,厅中安静了一瞬。
许拱辰瞳孔微缩,笑容倏地收敛。只见他嘴角轻抽,眼神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戾气与杀意。
张辅亦不再藏锋,脚下微移,身形蓄势,显然已准备出手。
两人对视不过三息——
许拱辰忽地眼神一变,猛然向后一蹬地面,身形如狂犬窜出,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奔向前堂!
“杀了他!!”
他声音凄厉大喊,右手疯狂摇动铃铛,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这铃声对张辅已无用,却仍拼命一试。
张辅早已判断他会逃,正要前扑挟持,眼前却猛然闪出一道黑影——
程惟中!
此人动作迅猛,刀光横扫而来,拦在张辅之前,毫无花巧,杀意凛然。
张辅眼神一沉,左掌一沉,一记“吸拿”之式猛地拽住对方刀背,内力一吐,带得对方重心不稳。
右肘顺势击出,正中程惟中肋侧,程惟中闷哼一声,整个人侧身倒地!
黑衣人群起而上,呼喝声、刀刃声重重袭来。
“砰!!”
就在此刻,大堂大门轰然被撞开!
门扉四散,尘土飞扬。
逆光之中,两人踏步而入。
俩人各执一个礼盒,眼神凶恶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辛诚!话说你旁边的是谁?”张辅唤道。
“晚了半炷香,正好收场。”辛诚嘴角未颤,目光如铁。
厅中众人皆骇,许拱辰已窜入内堂尽头,回首惊怒:“你们快拦住他们啊!”
张辅缓缓起身,拂袖抖落残酒,长身而立,望向前方。
“该清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