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刚要开口。

　　杨平安急促的声音，劈面砸来。

　　“没时间解释，‘它’要来了！”

　　令牌在掌心发烫。

　　季咸闭目凝神，意识瞬间抽离躯壳，恍若悬于虚空。

　　再睁眼时，他望着深不见底的裂缝轻笑。

　　杨平安要害他，早动手了。

　　“狩者出征前，都会留遗言。”

　　杨平安提起旧俗，衣袍被深渊溢出的黑雾，卷得猎猎翻飞。

　　季咸挑眉：“你呢？”

　　杨平安纵身跃入翻涌的黑暗，笑而不语。

　　这位还真是胆大。

　　见状，心念一动，季咸急速下坠。

　　黑暗如雾，裹住了他。

　　眼前掠过破碎的幻象。

　　浩瀚天地，横贯其中。

　　雷云盘旋，电弧肆意。

　　再眨眼时，成百上千的阴影，蠕动起来。

　　猩红染红视野。

　　某个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九根畸形的骨翼，撕裂猩红。

　　青红鳞颈，头颅上，扭出三张人面。

　　每张裂口都在蠕动，发出非人的哀嚎。

　　裂口处渗出粘稠黑液，在不断腐蚀天地。

　　“狩者季咸。”

　　“那么，狩猎开始！”

　　令牌嘶鸣，刺入颅骨。

　　季咸的声音像被焊死，只能在颅内尖叫。

　　“你哪位......？”

　　黑暗突然有了重量，压碎了他的意识。

　　季咸睁眼，便见雕梁画栋的酒楼。

　　人声鼎沸，浮着檀香。

　　少年低头打量，一袭青绸锦衣。

　　二十出头的年轻躯体，与采药人截然不同。

　　探手摸向腰间，毒粉、短刀等，果真如杨平安所言的消失无踪。

　　好在暗运气血，铜皮铁骨的武道修为仍在。

　　令牌突地震动，猩红血字浮现在眼前。

　　狩猎任务。

　　斩杀三头异常。

　　异常？

　　季咸疑惑，打量四周。

　　青石路上。

　　几个小贩推着白事木车，贴着墙根缓缓挪动。

　　季咸眯眼望去，满街都是扎眼的纸幡与素灯笼。

　　夕阳卡在屋脊。

　　刚落的雨丝把青石板浸得发亮。

　　季咸蹙眉，退后半步。

　　身后鼎沸人声。

　　身前街面冷清。

　　那些白事车在阴影中走走停停。

　　车头挂着的纸钱串随风作响。

　　寿衣下摆扫过潮湿石板，拖出蜿蜒水痕。

　　这是哪里？

　　看起来似乎是古代世界？

　　暮色里。

　　车板上摞着的锡箔元宝，泛着冷光。

　　思忖间，季咸瞧着瞧着，就入了迷。

　　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想给自己买身寿衣。

　　沿着街道，走了会儿。

　　又想到给王掌柜、杨平安、姐姐等人也捎点纸钱元宝。

　　纸元宝价格便宜，极为适合当贺礼。

　　街面冷清。

　　酒楼外，店铺都上了门板。

　　零星几个路人缩着脖子疾走。

　　小贩们却仍扯着嗓子吆喝。

　　暮色里，一张张笑脸僵住。

　　叫卖声撞在路上，格外刺耳。

　　季咸扫视一圈。

　　锁定了一辆推车，暗红漆皮。

　　推车方才拐进巷口，白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隐约可见“苍梧寿衣”四个褪色大字。

　　推车吱呀碾过青砖。

　　穿灰布衫，戴着一顶瓜皮帽的男人，佝着背。

　　车头两盏白纸灯笼，随步子摇晃。

　　竹筐里，堆着锡箔元宝与黄裱纸。

　　几个踢藤球的孩童嬉闹着擦过车边。

　　藤球扫过白幡的流苏。

　　巷子阴影漫上来，没一会儿工夫便吞没了推车。

　　这如何使得？

　　好不容易来一回，得带几件好看的寿衣回去才行。

　　季咸加快脚步，踏着一地纸钱，朝着推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