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安和王掌柜先后走进。

　　季咸连忙移开椅子，将竹筒在桌上放下。

　　这才道：“王掌柜，杨公子，这药汤我炼好了，放在这儿，小子就先......”

　　回去二字还未说出口。

　　王掌柜扬手打断道：“炼药忙活许久，到午饭时间了，季小哥也坐下罢。”

　　季咸望向杨平安。

　　对方颔首：“不能让你白忙活。”

　　少年心头微动。

　　这筒铁骨铸筋汤用了整支血参。

　　他熬药时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此刻竟能分得？

　　杨平安二人落座。

　　季咸揭开竹筒，浓稠药汁倾入瓷碗。

　　暗红汤色。

　　浮着金丝血参须，黄酒裹着药力，蒸出雾气。

　　参香裹着酒气，直冲鼻腔。

　　就连常年经营药堂的王掌柜都瞳孔骤缩。

　　这药香竟能牵动气血。

　　叫人筋骨隐隐发烫。

　　“好霸道的方子！”

　　王掌柜感慨。

　　血参主补元气，黄酒作引，佐以活络药材。

　　此汤配合，怕是断骨续接，都能快上三成。

　　杨平安眼底泛起精光。

　　他浸淫武道十几载。

　　单凭药气，便知这碗铁骨铸筋汤的火候。

　　虽比不得丹坊正统，却已摸到了“丹”的门槛。

　　碗沿触到唇边，杨平安喉头忽然滚了滚。

　　汤液入喉刹那。

　　脊骨如同灌入滚烫铁水。

　　丹田罡气竟自行流转周天。

　　“好药！抵得三日坐桩！”

　　杨平安言简意赅。

　　他同时心忖道：“这小子真让我欢喜...没准可以将其引入‘狩营’。”

　　王掌柜却已眯起老眼，鼻翼微动。

　　“最妙是这手文武火，添柴收汁，药性锁得滴水不漏。”

　　“三碗水熬作一筒酒，血参为君，地龙为臣，偏你敢添牛膝根作引...”

　　王掌柜低笑。

　　“若不是仅用了寻常药材，我真以为你是青州那位鬼手先生。”

　　“了不得！了不得啊！”

　　“真是后生可畏。”

　　“掌柜的与杨公子谬赞了，小道雕虫技罢了。”

　　季咸见二人饮尽，这才捧碗轻抿。

　　舌尖一颤！

　　平日炼药，多用普通药材。

　　总舍不得钱，效果自然差得远。

　　顾不得烫，季咸仰脖便将汤酒饮了个干净。

　　转眼间。

　　热流自丹田窜起，化作融融暖意，漫向四肢。

　　周身宛如蚁行。

　　骨骼微微震颤，皮肤微微泛光。

　　【饮下药酒，修为略微提升】

　　【修为】：铜皮（30%）

　　他垂眼按捺澎湃心潮。

　　几日苦修不抵这碗药酒。

　　王掌柜的话，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来！趁热吃！”

　　王掌柜热络布菜，筷子一挑。

　　给少年碗里添了个油亮的红烧猪蹄。

　　有本事的人走到哪儿都受人敬重。

　　王掌柜早把收徒的心思，掐得干干净净。

　　就凭这手炼药的本事，去府城当个二掌柜都绰绰有余。

　　至于师承来历？

　　王掌柜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聪明人知道该把话头咽回肚里。

　　季咸点头表示感谢。

　　耳边传来杨平安低沉嗓音。

　　“采药人日日上山，瘴气入骨，需草药驱毒，到老落得腰腿酸痛。”

　　“饥饱不定，气血两亏，底子早就掏空了，这便叫时运不济，与武无缘。”

　　他忽然靠近半步，季咸嗅到对方身上的血煞气。

　　“这样的人，没个七八年熬不出铜皮境。”

　　筷子抵住季咸肩胛，力道如针刺入穴。

　　“你倒好，半年就气血充盈...”

　　筷头顺着脊线滑到尾椎。

　　“连根骨都在蜕变。”

　　季咸后颈寒毛竖起。

　　穿越当夜。

　　他便探得这具身体根骨极差。

　　半年来。

　　借着采药之便，日日拿草药煨汤调理。

　　药性温和见效慢。

　　就连阿姐都未察觉异样。

　　杨平安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只听“咻”的一声。

　　收筷停手。

　　杨平安眼底闪过喜色：“你小子真是天赋异禀啊！”

　　季咸闭口不言。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王掌柜垂首，啃着猪蹄，充耳不闻。

　　杨平安却不再追问，夹了块笋尖放进碗里。

　　“你那伏虎追风桩，”他似笑非笑道，“撑死练出铜皮。”

　　“桩功养气不练杀，就像是外行耍大刀——只能唬新人！”

　　少年直挺挺坐着。

　　衣衫单薄，倒显出几分竹节似的韧劲。

　　杨平安眯眼打量着少年，嘴角噙着笑。

　　季咸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只能扯了扯嘴角，抱拳道：“还请杨公子点拨一二。”

　　“好说，好说。”

　　杨平安吃了块鸭肉，这才道：“你听说过武道四境十二重天么？”

　　“阿姐和我说过，武道分为四大境界，依次是外家筑基，内丹培元，护体御兵，天人合一。”

　　季咸点头。

　　“这每一境界，又有三重天，但我只是知道前三重天，为铜皮铁骨金肌。”

　　杨平安咽下嘴里的鱼肉，笑道。

　　“倒还有些底子。铜皮境分两步走，先要气血充盈，再求筋骨齐鸣。”

　　“气血充足则肌膜如铜浇，开得百斤硬弓，徒手撕得豺狼。”

　　“待得筋骨齐鸣，便可尝试突破铁骨境。”

　　季咸垂手静听，暗忖自己铜皮境已至小成。

　　伏虎追风桩，竟让他摸到了铜皮境的门槛。

　　“而铁骨境讲究劲透骨髓。”

　　杨平安左手并指，戳向青砖，砖面应声裂开。

　　“到这般境界，单掌裂石不过等闲之事，鼎器重物信手可举。”

　　这般动静，让王掌柜夹猪蹄的手都不由一顿，差点掉在桌上。

　　他微微咳嗽，掩饰尴尬。

　　“季小子，我看你气血充足，下一步便是筋骨齐鸣。”

　　“你且好好听杨公子为你讲解。”

　　季咸点头，实则眼角余光，扫向那盘猪蹄。

　　他都还没吃几个呢，就快没了？

　　猪蹄上出现一双筷子。

　　杨平安又夹走了一只，他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筋骨齐鸣怎得炼？”

　　季咸颔首。

　　“自然是拳脚说话！”

　　杨平安又咬了一口。

　　“虎鹤双形掌、八步赶蝉腿、铁指擒龙爪......武艺包罗万象，可这血肉之躯...”

　　杨平安探出手来，少年心领神会，为其倒茶。

　　“终究盛不下千招万式。”

　　他睨着少年绷直的脊梁。

　　“十八岁前能通一艺，便算有些天赋。”

　　“若能继续震骨如雷，鸣筋似弦，方算叩开铁骨境，便有机会迈向金肌玄关。”

　　季咸颔首。

　　他稍微概括了下，先是气血充足，生得铜皮。

　　而后筋骨齐鸣，具体要求便是震骨如雷，鸣筋似弦。

　　以武艺练得筋骨雷音，便可叩开铁骨境。

　　季咸瞳孔骤缩，双拳紧握。

　　短短几十字，字字皆武道真谛。

　　他目光灼灼盯着杨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