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能从十几个崽子中爬上来。”

　　吞山蟒心中低笑，“对自己够狠。”

　　马三姑垂眸。

　　她记得有一年，寒冬腊月，自己啃观音土的时候，这老东西可没管过她死活。

　　如今不过互相利用。

　　等他被归西那天，她定要连摆三日流水席庆贺。

　　吞山蟒起身，语气幽幽道：“迎春，你打算怎么做？”

　　马三姑淡淡瞥了谢青一眼，这才道：“摘株天麻！”

　　江湖黑话，绑票换作“拔参”，“摘天麻”。

　　吞山蟒皱眉，盯着马三姑脸上浮动的笑意，脊背窜起凉意。

　　山匪们早按捺不住嚷起来：“大小姐倒是说啊，绑哪家肥羊？”

　　“药行周家？”

　　“猎寮杨家？”

　　“总不会是丹坊吧？”

　　猜测声此起彼伏。

　　马三姑却只顾倒茶，不时吐吐舌头。

　　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嘶嘶声，却被人声压了下去。

　　直到第七个名字被吐出，她才掀起眼皮。

　　“沈家新收的徒弟，季灵。”

　　轰隆隆！

　　惊雷劈开雨幕，震得茶案不断作响。

　　谢青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这女人疯了？

　　钧天书院的人也敢动？

　　吞山蟒按着肋下未愈的刀伤。

　　他心里总算清楚了。

　　马三姑眼里跳动的不只是贪婪。

　　反而有一种毒蛇噬人的凶光。

　　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个男人，早该在江湖闯出名堂了。

　　“大小姐，您说的季灵可是钧天书院那位高徒？”

　　众山匪闻言顿时明白过来，气势当即泄了大半。

　　刀头舔血的勾当虽然诱人，终究要留着性命享用才是。

　　几个金肌境的悍匪，却仍如饿狼般舔着嘴唇：“那天麻草长在龙潭虎穴，根须连着地脉，怎生取得？”

　　马三姑眼波流转：“我这年纪轻轻的，还没活够呢，哪会自寻死路？”

　　她压低嗓音道：“下月月初，苍梧山禁制必开。届时山中妖魔倾巢而出，地头蛇与外乡高手都要进山狩妖夺宝...”

　　计划越听越全，谢青面如死灰。

　　吞山蟒眼中精光暴射，原本警惕被贪婪吞噬：“你是说寨子空虚？可刀兵人手......”

　　“还用先前那套移形换影的法子。”

　　马三姑瞳孔竖起，“我们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得手后分两路，顺当便占了寨子，不顺就绑了肉票，退守蛇盘谷！那鬼地方，大罗金仙也难进。”

　　吞山蟒已是半步阴阳炉的强者。

　　此刻却被那双蛇瞳盯得脊背发凉。

　　他强笑着试探：“不愧是我的种！”

　　手指暗暗扣住腰间斩马刀。

　　“待我突破阴阳炉，再带几个好手进山围杀，必能成事！”

　　他边说边往门口退，刻意将“阴阳炉”三个字咬得极重，

　　“事成后交椅归你。”

　　吞山蟒转了话头，“哈哈哈，秃子那蠢货怎么还没折回来？你去看看。”

　　手刚触及汉子肩头，动作陡然凝滞。

　　掌心传来刺骨寒意。

　　汉子僵硬转头，一字一顿道：“这点小事，不劳大当家费心。”

　　惨白面孔在阴影中泛着青灰。

　　吞山蟒眼眸骤缩。

　　什么时候被替换的？

　　檀香？

　　茶水？

　　嘭！

　　他猛地暴退，木门却在眼前轰然闭合。

　　屋内烛火骤灭，黑暗浓得化不开。

　　雾气混着瘴气漫上来，马三姑的笑声忽远忽近：“大当家急着去哪儿？”

　　谢青愣了下神。

　　事情就成这样了？

　　正要偷摸逃走，却见雾气中亮起两点猩红。

　　那是马三姑的蛇瞳。

　　“季家姐弟我都要绑，大当家意下如何？那小子身上也透着古怪......”

　　吞山蟒知道不可力敌，果断滑跪：“娘娘发话便是。您指东，我绝不往西。”

　　娘娘？

　　苍梧山那条被丹坊镇压的妖蛇？

　　谢青正艰难朝门口爬去。

　　马三姑竟与那妖蛇有勾结？！

　　冷汗滑落，可越爬，身上越是沉重，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耳畔传来嘶嘶声响，冰凉蛇信擦过耳垂：“师傅，这是要去哪儿？”

　　“哈哈！秃子兄弟半天没回，我去看看。”

　　谢青挤出一丝笑，嗓子眼却直发紧。

　　此刻他倒羡慕起麻袋里昏迷的老马。

　　装死总好过对着这妖蛇。

　　“老马啊老马啊！”

　　秃子攥紧麻袋绳，雨水顺着光脑门淌进脖领，“怎么弄死你好呢？”

　　麻袋在泥水里拖出暗痕，大雨浇透了他的衣裳。

　　他啐了口唾沫：“这鬼天气！非逼着老子出来！院里动手多痛快......”

　　“碰见人咋办？”

　　麻袋重得有些拽不动。

　　“杀了便是。”

　　炸雷劈在头顶似的，秃子浑身一激灵。

　　雨幕那头，立着个不伦不类的采药少年。

　　粗布短打滴着水，背着药篓，手上还拎着一把乌黑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