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让一辆蒸汽机车从海面行驶抵达至一座岛屿上？

　　我的朋友，这不是一把扫帚或者毛毯，是一辆重达百吨，必须要用铁轨才能正常行驶的巨型机械设备，不是念几句咒语就能随你想法飘动的道具。”

　　巴纳德尝试着想象蒸汽机车向着岛屿行驶的画面，可仅是距离便判了死刑。

　　停靠台距离海边很远，位于迎风山谷之上，陡峭悬崖让施工队毫无办法，只能将位置选在距离范伦丁一公里外的高山平地。

　　没有铁轨辅助，让蒸汽机车顺利抵达海边已是妄想，更别提在海面……行驶？

　　“别把太多事情想得理所当然，虽然多数时候世界都按照一套常人能认知的逻辑运行，但偶尔他也能出现一些意外……比如说让一辆蒸汽机车在海面行驶。”

　　维克多笑了笑，他确实收到了邀请，这位从未听过名讳的海神似乎知晓魔鬼的存在，在刚刚踏入范伦丁时，一条模糊的路线穿过灰雾，直勾勾抵达高阶魔鬼面前。

　　这条道路没有具体的形体，但只要踏入海洋，他就能抵达费伦斯。

　　“况且你不认为这样很有趣吗，说不定我俩也能分食一次圣餐呢。”

　　玩趣的维克多，只让巴纳德止不住叹气，他用力揉搓太阳穴，嘟囔抱怨。

　　“我有一种预感，和你打交道肯定会麻烦不停，从罗蒂女士的音乐会开始，你总能给我不停制造惊喜，维克多。”

　　“生活可不能太麻木……”维克多低下头，看着仅剩一条工作裤的着装，出于礼节的考虑，既然埃布尔如此识趣，主动提供一条迎宾大道，他也不能掉了魔鬼的风气。

　　“我们需要找几件合适的衣服，需知这次宴会的主人可比你从前遇到的任何人都要高等。”

　　“平民窟可出不了公主，偏远鱼村也不会有合适的裁缝。”

　　看得出来，暗恋骑士对阿诺斯人的偏见很重，他甚至感觉脚下踩着的沙土都带着一股恶心的滋味，只因那些吃下的鱼，很可能就是在此处钓上来的。

　　维克多不置可否，偷摸让暗恋骑士跟上，他暂时不会对范伦丁动手，但也只是暂时的。

　　费伦斯，这种在阿诺斯语中意为许诺的岛屿，更让高阶魔鬼感兴趣。

　　两人沿着来时的道路，晃悠翻过山岭与悬崖的阻碍回到已即将变成废品的蒸汽列车，仅是一天的时间，阿诺斯人便将墨洛尔人视为骄傲的伟大造物，折腾得……十分有趣。

　　褐色的海鸥粪便被小孩扔在车厢，在表面以波澜状连接成几个醒目的墨洛尔字母，按照当前颁布的词典来看，这几个字母拼写的词应该是“懦夫”。

　　不辞辛苦的人群用粪便、污血、淤泥在车厢各处涂抹各种古怪的符号图腾，多数皆是极为恶毒的诅咒与鄙夷，充分述说着他们被迫臣服于帝国百年时光，心中究竟隐藏着多深的不甘。

　　隐身术让两人并未被还在玩弄艺术的阿诺斯人发现，维克多吹响口哨，偏头让捏紧拳头的暗恋骑士看向车头位置。

　　车厢被玷污，这算是政治上的反抗与不甘，但蒸汽机车的动力室往往被认为是神灵居住之所，每一个墨洛尔人都能自豪宣称，蒸汽与机械之神奔行在帝国每一块土地之上。

　　几只被淹死的海鸥挂在动力室入口，海水侵染的羽毛漂浮着难闻恶臭，死不瞑目双眼倒吊着凝视每一名来者，这象征自由与希望的飞鸟，此刻化为恶毒的诅咒之物，即便死去，依然仇恨着征服者。

　　“阿诺斯人……我以为他们真如传说一般，对皇室满怀敬意呢，不介意说说你们光辉的征服史吧。”

　　巴纳德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一些，他对帝国抱有极高的归属感，每个墨洛尔贵族子嗣都必须明白一件事，为帝国牺牲乃是生命中最大的荣誉，金狮不容许任何玷污。

　　“一百六十年前，征服者科尔组织起一支世界首例的火药军团，骑士脱下沉重的盔甲，换上火铳与榴弹，分散在军团每个角落，本该使用草叉长矛的民兵，第一次换上崭新的军装与武器。

　　无数家庭将儿子送入军队，我们深信墨洛尔人必须靠理性与知识驱逐黑暗，用文明的光芒消灭野蛮，那是一个光辉的时代，从前各自为战的贵族们将一切献给了帝国，人民深信唯有皇帝才是唯一的救主。”

　　“两百六十年前，海边的阿诺斯人沿着库赛尔河北上，借着异神的庇护，让舰队穿过数座水利要塞，沿着海流两岸杀戮、掠夺与玷污，他们摧毁神像，将散发恶臭的章鱼扔在金狮雕塑上，又用墨洛尔女人的鲜血玷污他们丈夫的床铺，给土地撒上充满死亡的盐。

　　然后……他们成功抵达了莫利亚，帝国的心脏，将那座竖立千年的城市焚烧大半，带着当时哀伤国王的头颅，大笑着回到海边，继续他们卑鄙的生活。”

　　“四百年前……”

　　倒叙的方式，让维克多大致理解到墨洛尔人与阿诺斯人的些许历史问题，大约就是一场满是血腥气味的种族仇恨史，双方爆发的冲突可以撰写成一本厚重典籍，墨洛尔至少有四位统治者直接死于阿诺斯人之手。

　　维克多打断喋喋不休，还在念说仇恨历史的暗恋骑士，语气有些质疑。

　　“那你们为什么还让他们活着？”

　　种族灭绝在多数时候并非稀奇之事，即便墨洛尔帝国开始涌现理性的光芒，但多数时候都是考虑如何让敌人快点死，而不是考虑双方和平共处。

　　杀光要比治理简单许多，这在任何世界都适用。

　　“这你得去问科尔皇帝，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暗恋骑士冷哼一声，一脚踏上动力室前的阶梯，将挂在门上的死海鸥拽下。

　　“开车，我必须粉碎阿诺斯人的阴谋，不管他们在谋划着什么，我，巡游骑士巴纳德·迪伦都必将他们永远沉没海底，此生无法再进行任何卑鄙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