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没人提出异议。

　　楼振华的座驾被征用，用以载客。

　　谭护士也被征用，连带她之前买回来的东西，一并放到了楼振华车上。她的随行也是楼振华建议的，理由是萧岩还没出院。

　　一行人两辆车，杀奔红星轧钢厂。

　　东西很好找，本就是萧岩自己放的。别人没找到，说明东西仍在原地。

　　但容易并不代表快，尤其是始作俑者故意的情况下。

　　之前与楼振华的交流中已经得出，刻意操控情绪反转，可以得到正负两种情绪的丰收，仿佛得到财富密码的萧岩，决定在这些人的耐性彻底消失前，带他们好好转转。

　　技术科再次被翻个底朝天，似乎发现了线索，一行人兴冲冲去到职工宿舍，结果毫无收获。

　　之后去到车间，似乎又发现问题，转到食堂，再次一无所获。最后才去小会议室，终于找到用报纸包裹的图纸。

　　几次拉扯，厂领导们的情绪被萧岩带着，如过山车般上下起伏兜兜转转。

　　万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所有人都很高兴，而且是远超简单获取的那种高兴。

　　“厂长您看，这才是我复刻的图，有签名呢。”萧岩微微喘息着说。

　　杨厂长名副其实的如释重负，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一身病号服的萧岩，目光里装满了欣赏：

　　“萧岩，你是好样的。回医院继续养伤吧，出院后再给你十天假安家。

　　你既是出来一趟，就先别急着回去。让后勤和保卫科各派一个人，拿着手续去交道口街道办，先把房子定下来，找人修缮一下。

　　正好借着你住院期间，把这些杂事办了。家具、用具、修缮费用什么的厂里出。

　　王秘书？”

　　随着喊声，人群里钻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正是厂长秘书王贵和。

　　“厂长。”

　　“嗯，你去后勤和保卫科各找一人，跟萧岩一起去，这几天你们就盯着咱们厂大功臣家的修缮事宜，办不漂亮了我可不答应！”

　　“是是是，厂长您放心，一准给咱萧功臣家拾掇漂漂亮亮的。”

　　“嗯，去吧。”杨厂长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先去。

　　萧岩在心里给老杨偷偷点了个赞，简单几句话，拉拢好几个人。

　　临下楼时，听到期盼已久的话：

　　“廖科长，带上人，联合市局和巡防队的同志，立案抓捕叶明择。如果他老婆真病了，先送医院……”

　　后边，杨厂长还在指派任务，只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想要的得到了，第一阶段的小小胜利。

　　走，看房去！

　　楼振华也跟来了，名义是送谭护士回去。一辆小车只能坐5人，司机、萧岩、王贵和，再算上后勤和保卫科两人，满了。

　　谁也没多想。

　　交道口街道办事处门外，楼振华坐在车后座上，目送萧岩一行人进去，掏出一盒中华烟，递给司机：

　　“你去看看，记住萧技术员分到了哪间房，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回来告诉我。”

　　司机点头应是，下车走了。

　　楼振华沉默片刻，对副驾驶抱着一堆零食咔咔吃的谭护士说：“你对这个萧岩怎么看？”

　　“他？我能怎么看，我就是个护士。”

　　谭护士先是惊讶，嘴都顾不上嚼了。而后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护士’两字小得几不可闻。

　　“你和他接触也有几天了，谈谈你的直观感受。”

　　“就是个坏蛋！”谭护士想都没想的大叫出声，嘴里的古巴糖差点喷出去。

　　可话一出口，才蓦然察觉到不妥。局促间，把头埋得更低了。

　　“好好说话！”楼振华先是呵斥一声，继而被她的表现勾起兴趣，语气轻柔却如同命令的说道：

　　“这个萧岩很特别，或有大用，或有大害。这样的人值得去了解，对我对你都很有必要。我需要知道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参与到的所有事。这很重要！”

　　街道办的手续很简单，过个手续签个名的事，有轧钢厂三位办事员协助，又有楼振华司机见人就递烟的助攻。连核对都省了，真就签了个名完事。

　　二十分钟后，街道办王主任领着众人，离开街道办，顺路向东走去。

　　“据传，这是前清一个一品大员的宅子，东边带花园的。

　　50年后街扩建，后罩房改了临街门市，花园也改成三个小院，朝东开门。名义上也算95号院，只是各走各的。

　　咱们现在去看的房子，就是以前后院通后罩房的过道，51年街道出资建的。

　　95号院总共住着二十多户百来口人，西边大院里多是坐地户。按四九城的说法，都挺‘油’的，萧岩你刚来，要注意搞好邻里关系。

　　不过也别怕，院里在轧钢厂上班的人不少，尤其你住的后院，除了一个五保户老太太，另外三家有两家都在轧钢厂上班。

　　那两间房挺新的，面积也不小，就是简陋了些。之前一家四口住着，月前刚搬出去，听说走的时候差点把房门带走，为这事还来街道办闹过。”

　　王主任走得不紧不慢，说话条理清晰，一路走一路介绍。等基本情况介绍完，一行人将将来到四合院门口。

　　刚要进门，萧岩骤然停住，问：“王主任，您之前说这院里住的轧钢厂的工友不少？”

　　王主任回身看着他，略显诧异：“是啊，好几个呢，兴许你还都认识。怎么？”

　　“那我这初来乍到的，又都是工友，不好空手见面啊！”

　　王主任笑了，上下打量他一番：“哈，你穿成这样，不空手又能怎么？不必在意这些，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显摆。”

　　“嗯……”萧岩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这衣服连个兜都没有。又看了看随行的几个人，突然瞅见了楼振华的司机。

　　“几位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

　　五分钟前，楼振华坐在车后座上，听着副驾驶谭护士夹杂着嚼东西的抽泣声，颇有些心乱的看着一行人从街道办出来，自车旁走过。

　　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打头，萧岩落后半步相陪，另外四个更像是跟班，拉开一米多远，在两人身后一字排开。

　　那中年女人应该是交道口街道办主任，没见过，但听说过。

　　自家司机就算了，就该走在最后边。另外三人楼振华可都认识，厂长秘书不必多说，另两个也是一级办事员，在后勤和保卫两科都算得上炙手可热，即将提副职的人。

　　看萧岩的样子，丝毫没跟这三人客气，与之前在厂里的表现大相径庭。可见这年轻人是懂分寸的，为人处世老到得近乎妖孽。

　　一行人走远了，楼振华转回头来看了眼前座的谭护士，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别哭了。既然都那样了，又是个意外，你即便寻死觅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还不如顺水推舟嫁了他，两相得宜。”

　　“我不嫁！”

　　“莫耍小孩子脾气。自家人知自家事，你自己说说，就你这个脾气，当下的身份，谁敢娶你？

　　他有正经工作，分了房子，又是长里的红人，还与你经历了那样的事，你还矜持个什么？跟了他，你也不必再去当什么护士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哎，他过来了，想来不是要借钱，就是来拿你手上的东西。你听我的，他若能不顾及到我，跟你说上几句贴心话，我看这事就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