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高耸入云的山，名“黍山”

　　山高，高得使人望而生畏。

　　初看时，不过是一堆土石垒成的屏障，横亘在天地之间。及至走近，才发觉那屏障竟渐渐膨胀起来，遮住了半边天。山脚尚可辨得清草木土石，愈往上便愈模糊，终至与灰白的天色混为一体，不知是山入了云，还是云吞了山。

　　山腰处常有云雾缠绕，像是一条灰白的带子，松松地系在那里。有时云雾散开，露出些黝黑的岩石来，嶙峋突兀，仿佛巨兽的獠牙。那岩石上不生草木，光秃秃的，偏又显出些奇怪的纹路，像是被什么利爪抓挠过一般。

　　山太高了，高得连飞鸟也不愿从山顶越过。常见几只老鹰在半山腰盘旋，忽而俯冲，忽而上升，却总也不见它们飞越那云雾缭绕的山巅。想必是高处空气稀薄，连这些长空的霸主也觉吃力罢。

　　离着山不远处有几个村落，住着世代与山为邻，家家户户皆以打猎种稻为生的人们。

　　问他们可曾登顶，皆摇头摆手，说道，去不得。问为何去不得，则支支吾吾，只说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围绕黍山半山腰，这么大地方的林子足够村人们狩猎了，但那山顶是万万去不得。细看他们的眼睛，竟都含着几分惧色，仿佛那山顶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偶有外来的年轻人不信邪，偏要一试。备了干粮绳索，择一晴日便向山上进发。探寻那不知从哪探听来的山中有仙，欲要寻仙拜师。起初尚能见其身影在林间穿梭游走，后来便只剩一个小黑点在山腰移动。再后来，连黑点也不见了。过了三五日，那年轻人或踉跄归来，面色青白，问及所见，只摇头不语，或干脆杳无音信，不知是迷失在山中，还是被什么吞噬了。山依旧矗立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每日清晨最先承接阳光，每日傍晚最后送走夕阳。它的阴影投在村庄上，足有半日之久。

　　山高，高得连时间也显得慢了。暴雨过后雨停了，村中的泥路便显出些坑洼来，积了水，映着灰蒙蒙的天。村人踏过，泥水四溅，沾湿了裤脚，却也不甚在意，依旧匆匆地走他们的路。

　　黍山村韩老头家。居村东，一栋土质房，门口处有一老槐树。土墙被雨水冲掉了一角，露出墙外田地里的水稻来，顺着墙角看去，黄黄的一簇，在灰褐的土墙上很是扎眼。韩老汉蹲在墙根下抽着旱烟，眼睛顺着那缺口看向黍山，脸上皱纹里夹些忧愁，却又混着麻木。只因韩老汉孙子，“韩霁恩”去黍山打猎。已半年不见踪迹！槐树经了雨，叶子更见青黑，偶有水滴从叶尖坠下，滴在院内树下的石磨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石磨早已废弃不用，磨盘间生着些青苔，被雨水浸润后，竟显出几分生气来。

　　村中央的水塘满了，漂着些枯枝败叶，水色浑浊。几只鸭子在水面游弋，时而将头扎入水中，屁股朝天，很是快活。塘边的李寡妇正在洗衣，棒槌敲打衣物的声音在湿润的空气中传得老远。她的脸色与天色一般阴沉，眼角皱纹间夹些泪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韩老头家孙子“韩霁恩”小时候喝过一段时间李寡妇的奶水！因此李寡妇把韩霁恩当半儿子对待，

　　村口聚了三五个闲人，议论着韩霁恩失踪，与这场雨对庄稼的影响。王老三说雨下得不够，李四爷却说太多，两下里争执起来，声音渐渐高了，引得路过的狗也驻足观望。那狗浑身湿漉漉的，毛都粘在一起，显出瘦骨嶙峋的身形，它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又蹒跚着走了。

　　雨后的村庄，一切如常，又似乎有些不同。泥土的气息、草木的气息、炊烟的气息，都混在潮湿的空气里，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人们照例活着，照例忧愁，照例欢喜，只是这一切都被雨水浸透了，显出几分沉甸甸的意味来。

　　积水终究会渗入地下，水塘也会恢复平静，唯有人们脸上的皱纹，在雨后似乎又深了几分。

　　事情回到半年前的一天早晨，一位十二岁出头的少年，凌乱的头发随意的用布条扎着长马尾，白净的脸庞，揉搓着那细长的丹凤眼，身着带着补丁的衣裳，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把弓与箭筒，打开房门，破旧的房门发出一声长长的“吱”，只见院内一旁拿着斧头，正在劈柴的韩老头听到响声，回头望去，不等韩老头询问，韩霁恩就开口说道，“爷爷”我去山里打点野兔什么的，太阳下山前就回来。

　　韩老头回道，山上注意安全，记得山里别往高处去到时迷路了，韩霁恩小跑着出了院门，回头大声回道，知道了爷爷。

　　韩霁恩跑路过一起长大的发小，许凯家，停下脚步，刚好瞧见李寡妇端着木盆打开院门，看着韩霁恩背着箭囊拿着弓“哟”霁恩啊，这大早的，要去山中打猎？要注意安全哦。

　　韩霁恩回道晓得了“李妈”许凯呢？

　　只见李寡妇回道，凯子还在睡懒觉呢，刚好，你去叫他起来，省得他睡懒觉，李寡妇说完端着木盆说去河边洗衣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