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次总领督办赈灾案的武卫，必然会关注事态进展。
此外，也有利益相关人士自行时刻积极关注。
比如千户于进。
于进心里明白，他在武卫的资历老到不管是外界还是内部，都没几个人对他的行事风格有印象了。
他只在就任千户的头两年有亲自出手。
这次去压阵护送灾民，还是因为指挥使亲自下令。
午后言安再次来他的署厅请示后，于进就在琢磨：“则成做事很让人放心。”
“一个懿阳侯府拿来开刀份量是刚好，不过，会不会有人想跳出来生事？”
于进特地给言安无限放权，也想顺便看看沉寂这么多年，有没有人想要坐他头上拉屎撒尿。
尽管他自嘲自己只是个小小千户，至今都没打探出赈灾幕后有多少势力，只知道跟朝堂有关。
但，不意味着他失去了敏锐性。
于进很清楚，武卫接连被针对，最终必将迎来指挥使大人的怒火。
朝堂之上的确从来都是皇权、衮衮诸公的利益平衡，但一尊武神不会一直遵守规则，被动应对。
所以，于进对指挥使请旨的看法很简单，不会只是简简单单走走过场的一查到底。
渭城必会有无数人头滚滚落下。
他倒要看看这场戏到底还有什么角色想要上场展示他们的舞台天赋。
而在收到懿阳侯府大门被言安一剑劈开的消息后，于进不由在署厅内踱步：“则成这次干的真漂亮啊。”
“有我武卫的气魄！”
得知至今满渭城上下无人出面，于进也很快有了决定：“我看，这个懿阳侯合该眼下做到头。”
几乎在作出决定的瞬间，他意识到另一个关键要素……“要快！”
时至今日，于进对言安已经是比较信任的了。
他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言安少不了会有些惊喜动作。
这，对嗜武如命的他来说，尤为重要！
懿阳侯毕竟是一个开国侯爵，渭城上下都会盯着，不好弄出太大动静。
但于进同样心知肚明，快刀斩断此事的决定权不在自己这里。
而且眼下他不能表现得太主动，至少不能马上主动。
于是，于进来回踱步的频次无意识的加快了许多。
就在于进反复琢磨时，忽然有禀报说武卫令史官来了，他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果然，令史官是带着指挥使的命令来请他去参加武卫大堂议的。
…………
武卫总署衙门不在东南西北四司任何一个司的驻地内，在内城。
皇宫是内城中的内城，有大门名承天，另有左右两门，承天门正对着的是四象大街。
这条四象大街左右两侧从街头到街尾全是衙门。
大吕以左为尊，左边第一个衙门自然便是宗人府，而右边的第一个衙门即是武卫。
于进骑马径直赶到武卫衙署时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就这还算到得慢的。
这会儿已经到武卫衙署的各司千户、武卫使三五几个的说说笑笑。
见到于进，不少人笑眯眯的跟于进打招呼：“于千户气色见好啊。”
“上次大家会面还是年初的总署堂议，于千户有所变化也正常。”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还是于千户有手腕，不到半天时间手底下的副千户已经打出了我武卫的威风啊。”
“我们西司这些天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气，现在算是能舒坦一点了。”
于进：“……”
他笑呵呵的应付着，漫长的千户生涯让他比谁都更懂得如何整理同僚关系。
反正这些千户和武卫使如今对于进的印象更多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一类的。
约莫又过去半刻钟，四司总计14个千户、12个副武卫使、4个武卫使全都到齐。
公堂内的说笑声随之变小，转为交头接耳。
只不片刻，武卫的三个副指挥使陪同指挥使大人——武神程亚夫走进了偌大的公堂。
在场众人都知道程亚夫现年89岁，但他看起来像只三十来岁的儒雅中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武者味。
公堂内所有人尽皆面容肃然的躬身一礼，异口同声的说：“卑职参见指挥使大人。”
对此，程亚夫伸出左手隔空虚托一下，平声道：“无须多礼，各位请坐。”
随后程亚夫当先坐在上首位置，三个副指挥使坐在第一排，其余各人依次落座。
正式堂议自然会很讲究尊卑位次。
一阵窸窸窣窣后，坐在左手位置的副指挥使当先开口：“武卫接手渭城赈灾一事以来，我武卫多遭针对，迄今为止，已有副千户一人死不见尸……”
副指挥使历数最近几天里武卫的死伤情况，每说一件，他脸上的神情就严肃一分。
最后更是怒喝：“我武卫已有数十上百年没出现过如此死伤惨重的事情了！”
“今日聚议，是为我武卫东司副千户言安、南司副千户钱文谦总领督办，封查懿阳侯府一事。”
“具体当如何，各位议出个章程来。”
副指挥使说完后是自由发言，有想法的说没想法的听，很简单。
公堂只安静了几秒钟，有人当先表态：“我认为此举着实振奋我武卫上下。”
“我入武卫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被欺辱到头上的事！”
“简直欺我武卫无人！”
“……”
坐在上首位置的程亚夫忽然做了个手势：“不要只讲情绪，说怎么做。”
停顿了一下，程亚夫看向座次较靠后的于进：“敬中，言千户是你的副手，说说你的看法。”
于进，字敬中。
程亚夫点名，于进心知等不到可能的内部同僚跳出来了。
于是很干脆的表态：“大人，我很信任言千户，我认为懿阳侯的罪过不轻！”
一点废话没有，先说信任，然后直接给懿阳侯定了罪。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不讲情绪也不讲证据，只讲看法与立场！
几乎同一秒，下方两侧坐着的所有千户、副武卫使、武卫使尽皆看向了于进。
“很好。”这时，上首的程亚夫赞许出声，“言千户那一剑斩的也好，这才是我武卫应有的震慑力！”
说着，程亚夫起身环顾左右：“赈灾案，凡牵涉其中的，都要抓出来，我要严惩。”
定了调子，程亚夫不再多留，当先走出公堂。
随后，是左手的那个副指挥使直接下令：“于千户、郑千户，你们再着人去配合先抄了懿阳侯府。”
“如遇反抗，杀！”
接着三个副指挥使都各有表态。
“搜罗证据是锦衣卫是刑部的事，我武卫既然只是督办，就要有督办的震慑力。”
“要有效率。”
“指挥使大人等着去皇宫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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