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清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在月华的映照下,那手仿佛美玉雕成,散发着淡淡光泽。
他心念微微一动,指尖之上瞬时腾起一点轻灵气旋,稍稍一催,这点气旋便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急剧地旋转起来。
不多时,气旋已然凝聚成一团清亮莹润、灿烂夺目的光气。旋即,这团光气轰然炸散,化作漫天点点繁星,自高空盈盈洒落。
斩凡入道,一元肇始;运气吞霞,乘风饮露;内炼灵真,外铸法华。此即为炼气一重境“神定元真”之要旨。
此时,顾惟清体内的法力已不再局限于九座先天窍穴之中,而是如奔腾江河,流转至三十六处绝穴,一百零八处大穴,经行于万千条气脉之间。
最终循环周天,归于丹田之处,其势滔滔不竭,如永不干涸的源泉。
与褪凡境那仅能勉强运炼的毫微法力相较,炼气之境所吸纳的法力则生生息息,不绝如缕。
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往后,无论是挥洒剑光还是施展神通,都再也不必如今日斗战时这般费尽心机、精打细算。
至于御空飞行的能力,也仅是炼气之境诸多妙处之一。
虽然以他炼气一重境的修为,只能坚持片刻工夫,可即便如此,若遇上那些没有相同能为的对手,他几乎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来印月谷的途中,顾惟清曾暗暗告诫自己,世间机缘难得,修行之道务必稳扎稳打,切不可急功近利,背离道法自然之真谛。
然而,此时他心中又有了新的领悟。
世间机缘虽有定数,但若遇有心之人,巧借天时,善用地利,便能步步为营,屡屡得手,为自己谋取更多益处。
所谓天命所归,无往而不胜,大抵便是如此。
顾惟清眸光熠熠,神采飞扬,驾云腾空,飘飘然立于虚天之中。
忽地,他心间泛起丝丝涟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垂眸往下方望去。
只见天池之北,一道如密密细雨般的瀑流,自峭丽峰壁上潺潺流泻,喷珠溅玉,飞泉漫洒,最终汇聚成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潭。
潭边,水汽蒙蒙,雾霭袅袅。
羽幼蝶沐浴后,尚未梳理发髻,如瀑青丝垂落肩头,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挂着几滴晶莹水珠。
她双手捧起长及腰臀的乌发,微微侧身,轻轻抖落水珠。
忽而,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天际,美眸骤然睁大。
只见顾惟清双手负于身后,背映冷月清辉,凭虚临风,正远远望着自己。
羽幼蝶眼中泛起一抹奇异的神彩,也不顾秀发仍湿,纤手一缠一绕,随意挽起一个松松垮垮的堕马髻,欢快地飞身跃上祭台,雪白秀颈高昂,向顾惟清招手示意,喜悦之情溢于颜色。
她身法高绝,也能短暂地凌空虚踏,但那终究是依仗神物相助。若要她真正地悬空飞舞,尚需时日,勤加修行。
顾惟清法力一收,脚下祥云缓缓散去,自空中悠然飘落下来。
羽幼蝶见他含笑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一慌,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沐浴完,就急匆匆赶来,仪容定是有些凌乱。
她忙不迭地转过身去,细致地整理着鬓发衣角,生怕有丝毫不妥之处。
待羽幼蝶自觉已无可挑剔,方款款转过身来,娇嗔道:“瞧你得意的样子,连飞天之术都学会了,我怕是再也追不上你了。”
顾惟清笑道:“我能有如此进境,还要多亏了你那盏甘露。此恩此情,我定会铭记五内,永生不忘。”
羽幼蝶盈盈一笑:“这还差不多,你......”
话还未说完,她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嗫嚅着问道:“你......你在天上多久了?”
顾惟清略一思索,答道:“不到一刻钟。”
羽幼蝶香腮带怒,定定地看着他:“真的吗?”
顾惟清见她脸色忽变,起初有些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便已猜到几分缘由。
若是结下这等误会,只怕跳进沧水也难以洗清。
他举起右掌,五指并拢向上,正色道:“我可对月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必教我...”
羽幼蝶见他竟要发毒誓,急忙打断:“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
话虽如此,她却仍是一副欲言又止、心绪难平的模样。
顾惟清心知她还是有些难以释怀,语气诚恳地说道:“幼蝶,我虽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但清介有守,不欺暗室,自问还是能做到的。你我交浅言深,当知我心。”
羽幼蝶听到这番话,慢慢低下了头,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声。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这般表现有些怯弱,美眸一瞪,嗔道:“谅你也不敢有那等歪心思!”
谁知顾惟清听完后,竟放声大笑起来。
羽幼蝶不明白顾惟清是什么意思,秀面上不由露出羞恼之色。
她正要开口询问,身子却陡然一轻,已被顾惟清拦腰抱在怀里。
此时,羽幼蝶一身本领仿佛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拍打着顾惟清的胸膛,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你要干什么?”
顾惟清笑容灿烂:“带你下山。”
言罢,他怀抱羽幼蝶,脚下清气缭绕,祥云腾起,瞬息之间便冲上荡荡高天,向着山下飞去。
羽幼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觉得身子飘飘然然,如同坠入云雾之中,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
鼻息间萦绕着顾惟清身上温润的气息,仿佛春风吹渡,让她面红耳热,醺然欲醉。
顾惟清并未选择从原路返回,而是抱着羽幼蝶软如云絮、柔若无骨的娇躯,越过天池四周的峰壁,自山巅悠然飘落。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羽幼蝶,只见几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缓缓滑落,粘湿了她秀美莹润的脸颊。
羽幼蝶的双眸也好似蕴了一层迷蒙水气,眼波流转间,如纱如雾,朦胧醉人。
她本来肤白胜雪,此刻却是俏脸通红,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顾惟清温声道;“你可比我轻多了。”
“我从小就用天池甘露浸泡身子,自然轻盈许多。”羽幼蝶脑袋晕乎乎的,连忙开口回应,以此掩饰窘迫。
顾惟清笑道:“难怪你根骨如此灵秀。”
羽幼蝶隐约感觉顾惟清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便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你别乱动,我境界未稳,万一行岔了气,咱们从这积羽峰上摔下去,可就成了一对同生共死的鸳鸯了。”顾惟清急忙说道。
羽幼蝶又气又笑,轻轻啐了他一口,却也不再挣扎,纤手只紧紧抓着顾惟清的衣襟不放。
一番谈笑过后,她心神稍安,便大胆地从顾惟清怀里探出头来。
呼啸的风声自耳畔掠过,她将脸颊边的青丝挽至耳后,仰望天际。
只见满天繁星熠熠闪烁,身外云伴雾随,脚下则是印月谷郁郁葱葱的峰峦林地。
羽幼蝶凝望许久,心中悠然神往:“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像这样无拘无束,遨游九天。”
她并不向往长生久视,只盼能早日习得飞天遁地之术,以便更好地守护印月谷的族人。
顾惟清乘风御气时,周身环绕着一道如清泉般潺潺流转的熠熠光辉,却好似并未影响到耳听目视。
羽幼蝶看了一会儿,只觉目眩神迷,她揉了揉眼睛,好奇地问道:“这些光气是什么东西?”
顾惟清答道:“护身宝光。凡修至炼气境者,皆有此等能为。只要法力不绝,一应外力皆无法伤及自身。”
他目光柔和,注视着羽幼蝶如霜雪般皎洁的容颜,笑道:“你日后若再想用秋水剑偷袭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羽幼蝶心里不服气,正欲开口强辩几句,却转头对上顾惟清那双神光湛湛的眼眸,一时间,她身心俱颤,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慌忙偏过头去,将脸埋进了顾惟清的怀里,可又觉得这样不妥,便又扭过头来,假装四处看风景。
直到这时,羽幼蝶才惊讶地发现,顾惟清抱着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飞行轨迹蜿蜒曲折,分明是在绕着积羽峰兜圈子!
她扯了扯顾惟清的衣襟,嗔怒道:“喂!你显摆够了没有?我们这么久没下山,阿爷和阿蛮该担心了。”
顾惟清朗声一笑:“一时兴起,有些忘乎所以,莫怪莫怪。”
说罢,他抱紧羽幼蝶,在一阵清脆的娇呼声中,猛然自云头坠落,径直朝着积羽峰下的苍翠松林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