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下志
林业眉回来后。
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叫醒秋才,让他赶紧收拾东西随自己离开。
“师父,怎么了?李前辈呢?”
秋才揉着眼睛,背上包袱跟在师父身后。
林业眉冷着脸色道:“事情生变,李道友似乎被人带走了,我们赶紧离开,去环吟山汇合一气道盟。”
秋才听到连李前辈那么厉害的修士也出了问题,又听师父语气不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催促师父道: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啊。”
话罢,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张甲马符箓,贴在腿上,咒也不念,随心而动,一瞬间就前行了几丈余。
等林业眉回过神来时,就只能看到秋才的背影。
“这个孽障,什么时候学会画甲马的?”
————
他们离开后不久,杨老汉杨青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独自盘坐在院中磨盘上,月色溶溶,手中烟锅青烟袅袅,蛇形而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出声道:“你们两个出来吧。”
一直在屋子里看着父亲的杨文杨谨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出了门。
双双在石磨前站定。
看着两子,杨青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言道:
“我自十二岁离家,辗转三州六府,见有餐霞饮露,捉风吞气者,称为真人。引之为抱负,妄窥仙道而不得。
三十七岁归宗祠,仗剑三尺,凭一口恶气,僭居主脉宗长之位,誓要振族兴家。
膝下有三子:文、缜、谨,皆龙凤英表之姿。
长子杨文,生就虎狼骨相,狡诈杀重,重情重义,此子当为开疆之斧,裂土之戈,能教寒门化朱门。
次子杨缜,面若冠玉而胸藏甲兵。杀伐果断不失仁心善举,深谙合纵连横。此子当为定海之针,镇山之鼎,可保宗庙千秋香火。
幼子杨谨,生而通灵,三岁诵黄庭,七岁注周易,通读道经三百卷,有经天纬地之才,能织就锦绣山河图。
三子相辅,家业可成。”
听着父亲所言,杨文杨谨两人都神色大动,不曾想父亲有如此之志。
杨青山双手覆面,继续说道:“奈何天地造化不如人意,生有妖邪,使我二郎遭杀劫,恨也是,叹也是。”
杨文双眼泛红,似乎又记起昔日二弟杨缜对自己的嘱咐。
杨谨也垂首不语。
月下,杨青山看着两子,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物:“你们两个来看。”
杨谨看见父亲手中,呈着一本古籍。
月下点点光芒不尽,可见神异。
有一行篆字在其上:
《太乙青华秘旨》
杨文好奇道:
“这是?”
杨青山答道:“那黑衣斩白蛇之修离开前,曾将此物交予我,并有心声言语传入我耳,一共三句。”
杨文将目光从秘旨上离开,转而问道:
“敢问父亲,是哪三句?”
“凡人修行,多逞灵机,杨公年少或食灵物,有此机缘,生下两子灵机大盛,皆能修行。依仗秘旨,十年之内,可以兴家,十五年内,可以振族,三十年后,已然能成望族。”
杨文惊喜道:
“恩公的意思,是说我们能够修行?”
杨谨却再次问道:“敢问父亲,第二句话是什么?”
杨青山忍不住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第二句是,此秘旨我得来亦是巧合,能使身无灵机者修行,修成之后,可于紫府境界结假丹,能自蕴太乙青华,为机缘,也为祸事。其中好坏,修者自知。”
虽然不太明白,能于紫府境界结假丹和太乙青华的概念,仅那一句可使身无灵机者修行,便让杨谨点了点头,了然道:
“此秘旨恐让我杨家遭了杀劫。”
“不光如此,那人恐怕也有其目的,只是受困我们凡人眼界,难以窥视。”
杨文看着三弟和父亲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插不上话,一时间有些急了:“那怎么办?”
杨青山看了一眼杨文,又从怀中取出一支火折子,轻轻一吹就吹起了阵火焰,把秘旨放在火上,霎时间引燃了。
火光映照,幽幽冥冥。
杨文惋惜,修仙之法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其成作灰烬。
杨谨若有所思。
杨青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眼看火势将大,即将烧了这书册时。
一只稚嫩小手覆在其上,放也不放,动也不动,生生压灭了这火。
杨谨将烧的有些发灰的书册双手呈至杨青山面前。
“父亲之意,谨儿已经知晓,这秘旨存有大祸,却也是大机缘,一旦得之修之,恐怕为他人所辖制,累我杨氏后人,谨儿愿先修秘旨,待到筑基之后,明悟仙道,再由大哥修之。”
杨青山的目光越过《太乙青华秘旨》,看着幼子被烧伤的双手,目光微动:“但有烧手之患?”
杨谨闻言,神色坚定,切声答道:“谨,以血肉熄之。”
杨青山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接过杨谨手里的秘旨,沉声道:“有子如谨,纵无这秘旨,杨家何愁不兴?我虽不通修行,却也知道财侣法地之重要。”
“文儿。”
“我在,父亲。”
“谨儿为我杨家,以身趟河,摸索仙道,你我父子,当合力重整凋零宗脉,资以财,地,以助谨儿。”
杨文应声。
他从没想过杨谨会不成功,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一股莫名意气在胸中生出。
“仙道,等着我杨文吧。”
————
月余时间,枢一带着李青迟来到一处无名山巅后便消失不见。
面对炼气真人,他就算拥有两枚道果在身也难走脱,只能任人鱼肉。
“道友不必担忧,我却非什么恶修,只因为道友道果神异,有天机遮蔽之能,能防止我被青山门遗留的那位紫府探查到,这才请你来此。”
换了一身宽袖道袍的枢一出现在李青迟身旁,也已经通过特殊探查之法,查明了他的身份。
“哦?那前辈真人何时放我回去?”
枢一依旧和颜悦色道:“道友只管在此地修行即可,到了时候,我自然让你离开。”
李青迟闻言只是笑了笑。
目光瞥向北方,云起云落。
只见垂鹏入雾,雀入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