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哪里是打你，我是在教训你这个无礼的小子，竟敢对上级不敬，胡若海他不教训你，我来代替他教训！”白清泉尖着嗓子喊道，手指在空中对着齐海指指点点。

　　齐海见胡若海和马超二人暂时没有什么表示，心里更有了底，继续迈步向前，皮鞋击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声音，每一声犹如一根廷杖打在白清泉身上，令他心惊胆战，不敢直视齐海。

　　“你说我无礼，我倒要问问哪里无礼，是我没毛病给你揪出让你心头不满，还是你想借检查搞的其他事情搞不成，只能对我撒泼，未免有点太难看了。”齐海目不转睛直视着白清泉，目放精光，威慑住对方，喝道，“我齐海在胡行长的领导下，一向以团队为先，以礼待人，最是尊重德才兼备的领导，你却说他对我缺乏管教，现在不是我无礼，反而是你无礼才对，你应该向胡行长道歉！”

　　胡若海闻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看白清泉一眼，并不言语。

　　马超则是以手遮掩口鼻，轻轻咳嗽了一声。

　　白清泉自然是没有理会马超的暗示，齐海的咄咄逼人令他感到极度的屈辱，骂道：“小王八蛋你算个什么东西教训起老子来了，就是胡若海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问你哪里无礼，你这么跟领导说话就是无礼！老子要检查你的东西，你说老子没资格，那就是没规矩，做贼心虚！打的就是你这个贼！”

　　他此刻已经完全上头，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一股脑泄了出来，只为了在这场关乎气势的嘴仗之中取得上风。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作为检查组的成员，连一名基层客户经理都无法随意打压的话，等回到总行后，自己便再也无法凭借以前的履历维持住最后的一丝体面了。

　　若这次不能将齐海打入地狱，自己从此就只能灰溜溜的在总行众人的嘲笑中度过剩余的职业生涯，这既跟金钱无关，也无关职级地位，这就是最原始最单纯的争一口气。

　　然而他的话语终究引起了疑问，马超立刻察觉到疑点，忙问道：“老白，你说你要查的东西，他说你没资格查，我相信齐经理也不是那种胆大包天，真敢无故说出这种不知深浅的话的人，你说说，你是准备查什么？”

　　白清泉一时支支吾吾：“我我我，我查......”

　　胡若海见他这般模样，知道其中有鬼，对齐海说道：“小齐，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说事实就是，既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委屈了你自己，我跟马总都在这里，你放心说。”

　　齐海闻言，更是放心，提高了音量，震声道：“马总，我斗胆请教一下，检查组这次检查的内容囊括哪些具体的范围？”

　　马超不假思索答道：“这次检查主要是检查营业部在个人业务板块的综合表现，主要包括业务经营情况、服务质量、营业场景和员工综合素质等等。”

　　齐海又问道：“那就是说，合规和风险上的事情不在范围之列？”

　　马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严格来说，业务办理过程中的风险合规事项也是要查的，但这一块肯定主要是风险部和合规部的职责范围，我们如果检查发现了问题，也会移交到那边，不由我们自己经手。”

　　他的这番话，其实，将职权范围的划分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这无疑给了齐海极大的鼓舞，同时白清泉听见马超竟毫无护他的打算，脸上惶恐神色更深几分，嘴唇不断开合，却又想不到要说什么。

　　“谢谢马总如实告知，不单解答了我的疑问，也让我更能确信自己所做没错了。”齐海向马超和胡若海点头致意，接着道，“白专员，你也听到了，马总说得很清楚，你刚才的要求确实不在你的职权之内，我说你没资格，或许措辞不够妥当，但是何错之有？”

　　“你凭什么要求查看我举报营业部前负责人刘旻的举报材料？！”

　　齐海气势大涨，中气十足的质问如魔音一般灌入白清泉双耳，激得他本就不安的心神剧烈震荡，脚步不稳，身形晃荡起来，连忙扶住一旁座椅才勉强站立。

　　齐海自然不会放过他，追击道：“白专员，以你的身份履历，不可能不清楚检查组的职权范围所在，我敬重你在银行业的成就和贡献，相信即便作风不同，但能力一定出众，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齐海，停一下——”胡若海见齐海大有长篇大论之势，试图打断他，保全马超及检查组的颜面，可却被马超拍肩拦下。

　　“从昨天起就对我冷嘲热讽，我可以认为是我接待不周，该骂！”

　　“今天对我的数据挑不出毛病，第一反应是失望至极，我还可以当你是因为一无所获所以失望。”

　　“可你想对超越职权范围的材料进行检查，不走程序，直接威胁我这个举报人，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以至于动用武力是怎么回事？”

　　“莫非你当真以为，自己曾经身居高位就能靠着身份让我屈服于你的淫威，在马总和胡行长不在的地方为所欲为了？！”

　　“回答我！”

　　齐海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等他说完，已经几乎贴到了白清泉面上，四目相对之下，白清泉在他最后一声质问下，双腿一软，歪歪扭扭摔倒在地。

　　白清泉歪坐在地上，地面透过轻薄的西裤，将冰凉温度传至他无力的腿上，一时间更感无力，起不来也坐不正，狼狈不已。

　　但他毕竟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分行一把手，纵然齐海气势逼人，又几乎已经问到了他最不能谈及的阴影地带，他也不似刘旻一般放弃了抵抗。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尽最后的自尊，将头颅高高仰起，双眼恶毒的看向齐海，不退不避，咬牙切齿道：“就凭你这种底层的虫子，没用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怎么可能收集到那么多信息，扳倒自己的网点主任？我这是在维护上下尊卑，维护上下秩序，我要让你见不得光的手段全部暴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后藏着什么卑鄙的丑态！”

　　齐海读不出他内心的其他想法，可见他此时此地所说的，全是与他内心所想分毫不差的真心话。

　　“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这种人！自以为公平正义，挖掘丑恶，结果自己也用着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讲尊卑秩序，不讲上下阶级，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多了，行里才越来越烂，才上了十年班的小屁孩都敢对我这种老领导不客气了！”

　　“马超，胡若海，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这种风气不能继续下去了，所以这个姓齐的害虫必须要除掉，这种先例不能留着！”

　　白清泉转向另外两人，热忱的眼里满是期待。

　　大家都是相差不大的同龄人，职级相同，自然也应当有着相同的观念，维护相同的秩序。

　　可胡若海和马超却一言不发。

　　“你们说话啊，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方便说吗，不好说我来说，他们一定是支持我的！我虽然不是实权领导了，但我能力还在，我可以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胡若海，我刚刚语气是不太好，但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你快把你这个手下给扔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

　　“马总？”

　　（怎么都不说话？）

　　（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不可能的，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什么良善？）

　　（你在笑什么？姓齐的小子你在笑什么？）

　　齐海看着白清泉努力支撑着，却因为双腿不停抖动而摇摇欲坠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缓缓从兜里掏出一件物品。

　　“胡行长，马总，你们也都听到了，这下事情应该怎么办？”

　　是一只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