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此重任,舍我其谁
“侍御史此言大谬。”
严延年话音刚落,左侧便有一人手持芴板走出,正是大司农田延年。
“大将军国事繁重无暇迎接陛下,少府之言乃是心忧陛下与大将军心生芥蒂,试图解释一二。怎料龚遂不知其意,妄自开口。”
“侍御史因半句肺腑忠言而污国之重臣,其心可诛”
“陛下,臣请治侍御史诬罔之罪。”
田延年言罢,拜倒在地。
霍禹,霍云当即走出,“臣附议。”
有人霍家人带头,张安世,杜延年,邓广汉,范明友等人也陆续出列。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霎时间,“臣附议”三字此起彼伏,殿中汇聚的人也愈来愈多,大有逼宫之势。
刘贺抬手拦下想要上前喝止的王善,饶有兴趣的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幕。有人甘为前驱,有人摇旗呐喊,还有人被大势裹挟,留在原位坚持己心的不过渺渺数人。
一个史乐成,不仅让霍光看到了朝中众人的态度,也让刘贺清楚的感受到了霍光在朝中的权势。
试问哪个帝王能容得下如此权臣?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不过如是。
“大将军以为如何?”刘贺开口问道。
“侍御史监察百官,弹劾不法,所言乃分内之事。”霍光轻描淡写的帮严延年解围,接着话锋一转,“然,侍御史所言乃风闻,不足为据。”
“大鸿胪。”
韦贤晃悠悠起身,“禀大将军,在下年老智昏,昨日之事尚且在恍惚之间。”
霍光淡淡看了一眼,“光禄大夫。”
丙吉作揖行礼道,“禀大将军,下官以为大司农言之有理,少府素来忠厚,不至说此悖逆之言。”
霍光暗暗点头。韦贤‘年老智昏’,摆明了和稀泥不想掺和;好在丙吉帮史乐成说了句好话。
虽然他早就决定舍弃史乐成,但这并不妨碍史乐成发挥最后的余热。此事拖延一二,便可让他看清朝中局势,分辨忠奸。
“既如此,此事当交予廷尉查察。”
“大将军。”刘德捋了捋胡须,“老夫当日也在场,大将军为何不问老夫呢?”
霍光的语气冷了几分,“宗正有何高见?”
刘德淡淡道,“少府有无离间君臣之心暂且不论,然事后未向天子严明,已有其实。”
霍光冷冷的看着刘德,而刘德丝毫不惧,一脸淡然的与其对视。
“将少府交予廷尉,以大逆不道论罪。”
“诺。”
短短一句话,为史乐成漫长的一生画上了休止符。严延年面露喜色,而霍禹等人却心怀怨恨,死死盯着严延年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下朝后,霍禹迫不及待的找到霍光,“父亲,少府忠心耿耿,为何如此?”
顿了顿,又愤恨道,“刘德老匹夫,当杀。”
虽然严延年是始作俑者,但把史乐成棺材板定死的却是刘德,是故霍禹对刘德之恨远超严延年。
霍光没有理会儿子的抱怨,转头问道,“史乐成之后,谁可接任少府。”
他惋惜史乐成之死,可并不想因此处置刘德。刘德早年被孝武皇帝赞为“千里驹”,却无兵无权,另刘德还有一个致沉迷炼金的次子刘向。
由此,刘德注定难成气候。若是刘贺因此重用刘德,除了让朝中别有用心者围在刘德周围方便他一网打尽外,别无他用。
霍禹内心一阵狂喜,恨不得立刻高呼,“如此重任,舍我其谁。”
少府乃皇室财源,掌山海池泽之税,下属十六官令丞,所获之利数十万贯。这还是孝武皇帝将少府所辖的斡官、盐官、铁官划归为大司农,将上林苑及上林三官(铸币)归属水衡都尉的缘故。若是没有拆分,少府一年所获之利可达百万贯。
他之前之所以愤怒,除了史乐成乃霍家忠仆以外,更重要是的史乐成能源源不断的给予他钱财。
现在史乐成没了,万一少府之位所托非人,岂不是等于他的钱袋子没了?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让他推荐少府人选。
史乐成,死得好。
忠仆算什么,以霍家的权势最不缺的就是忠仆。
霍禹明白,若是他毛遂自荐,等待他的必然是霍光手中的芴板。
可他只是中郎将,虽然是大将军之子,但麾下却无一人有资格出任九卿之一的少府。
霍禹思索片刻,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古人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儿以为霍云可担此大任。”
霍云与他共掌期门军,两人兴趣相投关系甚佳。且霍云喜围猎,为了去黄山苑围猎平日连上朝都称病不去。
若由他任少府与自己亲任无异。
霍光看着满脸希冀的儿子,顿感头晕目眩。他岂会不知道侄孙霍云是什么德行,与霍禹一样骄奢放纵。
之所以让霍禹,霍云叔侄俩共掌期门军,就是因为两人都难当大任,而他又不放心将此重任交予外人,只能强行扶烂泥上墙。
若是将少府之位给霍云,不出两年叔侄俩就能将少府掏空。
“凭你也配说古人之言。”霍光怒极反笑,“将《韩非子》,八奸,十过,备内,各抄十遍。”
霍禹懵了,“父亲。”
“滚。”
“诺。”
冯子都对父子俩争吵早已习以为常,待霍禹出去后便自然的站在霍光身后,“大将军身系大汉江山,天下万民,切莫动怒伤身。”
“况且少府之职责任重大,还是得交予自家人才能放心。”
“公子也是为霍家考虑。”
“我岂不知少府之重,可些许小利怎比得上期门军。”霍光长叹一口气,“若是禹儿以公心让霍云出任少府倒也无妨,可他.....”
“罢了罢了,亲子如此,为之奈何。”
霍光说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气,起身从书架上取出几卷兵书,“将这些交予禹儿,望他细看详读。”
“诺。”冯子都接过书简转身离去。
于此同时,未去上朝的史乐成听见前院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惨然一笑,将伪造的书简投入火盆中。
“砰。”
书房门被人踹开。
史乐成看着抢救竹简的吏卒,将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臣,有负大王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