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朔风如刀。

　　李承泽勒马山脊，身后八千铁骑静默如林，战马衔枚，蹄裹厚布，唯恐惊动远处清军营寨的哨骑。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铁甲上噼啪作响，将士们的眉睫早已结满冰霜，却无人发出一丝声响。

　　远处，清军营寨的火光在风雪中摇曳，隐约传来女真语的吆喝声，夹杂着战马嘶鸣。营寨外围，巡逻的骑兵举着火把，呵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成薄雾。

　　“侯爷，多铎的大营就在五里外。“亲兵压低声音，递上一块冻硬的马肉，“前锋已换上缴获的镶白旗衣甲，只等您的命令。“

　　李承泽接过马肉，啃了两口。冰碴混着血腥味在口中化开，他眯眼望向清军营地方向——那里粮草堆积如山，巡逻的骑兵呵着白气，浑然不觉死神已至。

　　“传令，“他吐掉肉渣，声音低沉而坚定，“子时动手。“

　　子时三刻，一队“清军“打着火把，缓缓接近营门。

　　“开门！“为首的明军百户操着生硬的女真话喊道，“阿济格贝勒派我们运粮！“

　　守门清军揉着惺忪睡眼，正要上前盘问，突然——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至，精准穿透他的咽喉！

　　几乎同时，伪装成运粮车的炮车猛地掀开苫布，三门虎蹲炮喷出火舌！

　　“轰！“

　　营门炸得粉碎，木屑与血肉横飞。八千铁骑如洪水般涌入，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

　　李承泽一马当先，雁翎刀划过一道寒光，将惊惶的清军哨将劈落马下。他身后的亲卫队如狼似虎，刀光闪烁间，清军巡逻队瞬间溃散。

　　“大明万胜！“

　　呐喊声在风雪中回荡，明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清军大营深处。

　　多铎从睡梦中惊醒时，整个东营已陷入火海。

　　“怎么回事？！“他赤脚冲出大帐，迎面扑来的热浪几乎将他掀翻。亲兵拽着他往马厩跑：“贝勒快走！明军穿着我们的衣甲混进来了！“

　　远处，李承泽正带着亲卫队直奔中军。他手中刀光如练，连续劈翻三个拦路的白甲兵，鲜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突然，他瞥见一队骑兵护着金甲将领往北逃窜——正是多铎！

　　“多铎！“

　　李承泽张弓搭箭，弓弦震响的刹那，多铎的坐骑人立而起！箭矢深深扎进马颈，战马嘶鸣着倒地，将这位镶白旗主掀落雪地。

　　“绑了！“李承泽甩了甩震裂的虎口，冷声下令，“给多尔衮送份大礼！“

　　黎明时分，溃散的清军逃到三十里外的多尔衮大营。

　　“你说什么？“多尔衮捏碎手中茶盏，碎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多铎被生擒？“

　　他猛地抽出腰刀，刀锋在晨光中微微发颤。营帐外，北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他的失算。

　　“王爷，明军诈营，多铎贝勒中伏……“败将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多尔衮一脚踹翻案几，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李承泽！“

　　此时，明军已退回居庸关。

　　李承泽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升起的朝阳。风雪渐止，天地间一片苍茫。关城内，二十门新铸的红夷大炮正被军士擦拭保养，炮口幽幽地指向北方。

　　“侯爷，“守将递来热酒，眼中满是敬佩，“多尔衮会来救人吗？“

　　李承泽接过酒碗，往酒里扔了颗青梅，看着它在酒面打了个旋。他嘴角勾起冷笑，声音低沉而笃定：

　　“他若不来……“

　　“我们就去沈阳过年。“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居庸关城头的血迹已经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李承泽扶着箭垛俯瞰战场，昨夜厮杀的痕迹在雪地上格外刺目——折断的兵刃、散落的箭矢，还有那些永远凝固在冲锋姿态上的躯体。

　　“清点伤亡。“他声音沙哑，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出细霜。

　　副将抱拳禀报：“我军阵亡三百二十七人，伤五百余。斩首两千四百级，俘获...“

　　话未说完，关城内突然传来喧哗。一队士兵押着个五花大绑的将领走来，那人金甲残破，脸上血污遮不住桀骜之色。

　　“跪下！“亲兵踹向多铎膝窝，却被他硬生生挺住。

　　李承泽抬手制止，踱步到这位镶白旗主面前。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如古井无波，一个似烈火烹油。

　　“要杀便杀！“多铎啐出口血沫，“我大金儿郎...“

　　“带下去。“李承泽突然转身，“给他治伤，换身干净衣裳。“

　　众将哗然。老将周遇吉忍不住道：“侯爷，这可是...“

　　“活的比死的值钱。“李承泽解下染血的披风，“传令全军休整，哨骑放出二十里。“

　　多尔衮的大帐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七哥被擒，正蓝旗折了四个牛录...“阿济格攥着酒囊的手青筋暴起，“老子这就点兵踏平居庸关！“

　　“闭嘴！“多尔衮突然将匕首插进地图，刀尖正钉在居庸关位置。羊皮地图上还散落着几枚带血的箭头——正是昨夜败兵带回的明军弩箭。

　　范文程轻咳一声：“王爷，李承泽既未杀贝勒，必有所图。不妨先...“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掀帘而入，捧上支羽箭：“明军射来的，箭上绑着这个。“

　　多尔衮展开绢布，上面只有八个字：“以城易人，三日后午时。“

　　居庸关地牢里，多铎盯着牢门外的李承泽，忽然咧嘴笑了：“听说你要用我换城池？“

　　李承泽不答，只是将食盒推入栅栏。多铎掀开盖子，竟是热腾腾的羊肉泡馍——地道的陕西吃食。

　　“当年在萨尔浒...“多铎突然抓起馍饼狠咬一口，“你们有个参将也请我吃过这个。“

　　“张承胤。“李承泽淡淡道，“他战死了。“

　　多铎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两人隔着栅栏沉默，只有墙角火把偶尔爆出火星。

　　“报！“亲兵疾步而来，“哨骑发现清军异动！“

　　李承泽转身时，多铎突然喊道：“我十四哥从不和人做交易！“

　　第三日寅时，居庸关城头的积雪已厚达尺余。李承泽裹着貂裘站在箭楼上，手中铜制千里镜的金属边缘冻得粘手。西北方向那缕黑烟在灰白的天际格外刺目，像一道丑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