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整，北电大礼堂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通明。陈伟站在绛红色帷幕后，透过缝隙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头。
不仅200个座位全部坐满，就连两侧过道都挤满了人，甚至有人坐在同伴腿上。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香水、发胶和年轻荷尔蒙的躁动气息。
前排媒体区的长枪短炮早已架好，中影观摩团清一色穿着深色西装，胸前别着工作证。
中间几排坐着不少熟悉的面孔，96级的黄晓明正和00级的罗晋女神龙低声交谈；后排角落里，宁浩戴着鸭舌帽，正给身边几个摄影系青年指点着什么。
教务处李主任擦着汗挤过来，西装腋下已经洇出深色汗渍，“陈导，人比预计多了三倍，保卫处说四个消防通道都被堵了。”
陈伟扫了眼腕表：“再等十分钟。”
他的目光落在第二排正中央那个贴着“预留”的座位上，刘艺菲还没到。刚发信息跟陈伟说等班上江建筑师正赶来路上，但眼下距离演讲开始剩几分钟。
“让一让！让一让！”
尖锐的女声突然刺破嘈杂，只见赵薇戴着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墨镜，十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声响。
她身后两个助理正粗暴地拨开人群，有个大一新生差点被推倒。
赵薇突然朝后台挥手，镶着水钻的手机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陈导，我是96级赵薇，有机会合作啊，片酬看着给就行！”
旁边人群哗然，记者们的镜头立刻调转方向，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银白色的暴雨。
这可是“小燕子”首次公开场合向导演抛出橄榄枝。某娱乐记者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口述快讯：“突发！赵芭菲主动邀约...”
陈伟对场务低声交代：“先请赵师姐去前排落座休息，演讲结束再谈别的事。”
就在这阵骚动中，侧门悄悄滑进一个身影。刘艺菲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简约而发光。
她像尾灵活的锦鲤，在人群缝隙中快速穿行。当猫腰溜到第二排时，周围已经坐满北电的明星校友。
左手边是刚凭《大汉天子》爆火的黄晓明，跟刘艺菲正合作，正冲她友善地点头；右手边坐着一起拍过戏的陈琨。
后排甚至能看到正在吃瓜子的海清和姚沉，瓜子壳已经在脚下堆成小山。
“抱歉借过。”
刘艺菲小声说着，挤向那个唯一的空位。突然，她的帆布包勾住了什么；赵薇助理的香奈儿链条包掉在地上，化妆品散落一地。
“没长眼睛啊？”助理低声呵斥。
周围目光瞬间聚焦，刘艺菲蹲下去捡东西时，后颈都红透了。后台的帷幕微微晃动，陈伟的钢笔在演讲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
“对不起，我...”
赵薇突然弯腰帮她拾起最后一支口红，墨镜后的目光意味深长，“没关系，你是王语嫣？”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拯救了这场尴尬：“下面有请著名国际导演、北电01级陈伟！”
掌声如雷，陈伟走上台时，目光扫过第二排。刘艺菲正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还在微微摆动。
……
陈伟不动声色地调整了麦克风高度，开口道：
“今天要讲的不是成功学，而是失败很正常，一直成功才有问题。”大屏幕亮起《当幸福来敲门》被福克斯退回的第一版剧本。
全场瞬间安静，陈伟点击遥控器，画面切到威尔·史密斯第一次试镜的NG片段：“这段表演我们重来了27次，因为...”
他的视线突然与刘艺菲相遇：“真正的演员，不怕把脆弱暴露给镜头。”
后排传来“咔嚓”声，不知哪个记者拍下了这个隔空对视的瞬间。而赵薇的墨镜，则微妙地转向了身旁的刘艺菲。
大屏幕定格在刘艺菲试镜《地心历险记》画面的最后一帧，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的挑衅，像只被惹恼却又骄傲的小兽。
台下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又迅速平息。
陈伟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目光扫过全场：“合适，意味着演员和角色之间不需要解释的默契。”
他顿了顿，“在我的剧组，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资本能逼我妥协选角。”
台下传来几声轻笑，但很快被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淹没。前排的刘艺菲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笔记本的边缘，耳尖微微泛红。
陈伟话锋一转，屏幕切换到好莱坞选角室的实拍画面，“但是，一个好的经纪公司，决定了你们获取资源的下限。”
画面上，几个年轻演员正在经纪人的陪同下排队等待试镜，“你们可以骂资本家冷血，骂导演偏心，但现实是，没有专业的团队和老板帮你们争取机会，你们连试镜的门都摸不着。”
黄圣依在媒体区微微扬起下巴，她正低声和旁边的男人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瞟向刘艺菲的方向。
陈伟点击遥控器，画面切到《功夫熊猫》的配音选角花絮。
“比如这个角色，迪士尼最初推荐的是caa力捧的新人，但阿宝的配音演员是我亲自去谈的，因为他的声线和角色完美契合。”
陈伟停顿了一下，“而我能这么做，是因为水晶影业手里握着好莱坞需要的资源，这就是资本博弈的真相。”
台下鸦雀无声，连后排嗑瓜子的声音都停了。
陈伟走下讲台，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晰的声响，“所以。如果你们今天只记住一句话。那就是，先让自己变得无可替代，再去谈条件。”
陈伟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
演讲后的互动环节，礼堂内的气氛更加热烈。陈伟刚放下话筒，台下已经齐刷刷举起一片手臂。
前排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率先站起来：“陈导，我们导演系学生拍第一部戏，最需要注意什么？”
陈伟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三个字，别贪心。“
大屏幕切换到他大学时拍的16mm作业《沉默的女孩》，画质粗糙但构图精准。
“我第一次拍短片，剧本只有35场戏，场景全在学校走廊，因为我知道自己只能掌控这么大的空间。”
他点击遥控器，画面切到《健听女孩》的片场花絮：“一年后拍长片，我依然先画了个'能力圈'；所有超出我经验范围的镜头，都找了有经验的副导演师共同掌镜。”
台下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
陈伟的视线扫过导演系区域，“记住，第一部戏不是用来证明你多全能，而是证明你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后排突然站起个穿摄影马甲的女生：“学长！我是摄影系的。我们组了个团队想拍科幻短片，但设备钱都凑不齐...”
陈伟笑了：“我大一时拍作业，用的是器材科最破的那台ARRI，CMOS有坏点。”
他调出张照片，画面右上角永远有个黑斑，“后来钱不够，胶片出问题没了。找表演系贾乃亮借了数码摄像机，这个缺陷成了我的视觉签名，《沉默的女孩》里所有回忆镜头我都故意加了噪点。”
礼堂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陈伟表情突然严肃，“说正经的，现在拍片成本比我们当年低多了。数码摄像机能拍2K画面，达芬奇免费版够剪片子，真正烧钱的是...”
“场地，人工，后期，演员！好的制作团队能让你省一半后期钱。建议你们把20%预算砸在团队组，剩下自己把控。”
摄影系的学生们疯狂记笔记时，陈伟又补了句：“对了，水晶影业可以投资，只要你的剧本过关；不论文艺片还是商业片，易或者短片。下学期，水晶影业会捐赠十套设备给北电学生免费用，具体找器材科报名。”
全场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
表演系区域突然站起个高挑女生，“陈导，水晶娱乐签演员吗？我想签约水晶娱乐？签约后有机会出演好莱坞电影吗？”
全场哗然，镜头立刻给到第六排的那个女生，她正咬着笔帽，眼睛瞪得圆圆的。
陈伟挑眉：“首先，我公司确实在招新人。”
他调出PPT最后一页，上面是唐嫣、罗晋的试镜片段，“但签谁不归我管，选角总监下学期开学会来学校办公开选拔。”
他忽然走向台边，直视那个提问的女生：“至于第二个问题，斯嘉丽试镜《健听女孩》时的画面，你愿意现在示范下吗？”
女生愣在原地，陈伟已经按下手机秒表：“你有三十秒准备，开始。”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女生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当秒表走到25秒时，她突然抓起矿泉水浇在自己头上，然后对着虚空怒吼。
“够了吗？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们拍？！”
陈伟鼓了鼓掌：“情绪很饱满，但好莱坞要的是记住，真实反应永远比设计的高级。如果，真签约了水晶娱乐，好莱坞资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台下一阵哗然，交头接耳声不断响起，似乎都准备结束后向水晶娱乐投递资料。
………
最后提问的是个戴圆框眼镜的文艺青年：“陈导，我是文学系的，你写剧本时，是先有人物还是先有故事？”
“先有这个。”陈伟从口袋里掏出本皱巴巴的笔记，翻开某页展示给全场。
上面画着《当幸福来敲门》男主角的鞋底特写，标注着“磨破的皮鞋比台词更能说贫穷”。
“我习惯先找到'决定性细节'。”陈伟又调出《功夫熊猫》早期设定图。
“比如阿宝，最早的形象灵感来自我在美国看到的熊猫，它躺着啃竹子时，肚皮上的毛沾着泥土和竹屑。”
圆框眼镜追问：“那台词呢？您写的'幸福自己会来敲门'这句...”
“这个是小说改编，是改出来的。”
陈伟放出剧本修改截图，最初版本写着“别等幸福，去抢”，被红笔划掉，“威尔·史密斯说这句话时，应该像在安慰儿子，而不是发动革命。”
………
散场时，陈伟被校领导簇拥着走向贵宾室。拐角处突然闪出个熟悉的身影，赵薇摘了墨镜，手里拿着《情人结》的蓝光碟。
她隐秘塞来张房卡到陈伟口袋，“陈导。今晚八点，有时间吗，上影任总想聊聊和你的项目。”
陈伟瞥见第二排正在收拾书包的刘艺菲，把房卡拿出来推了回去。
“项目发我公司吧，今晚要审《地心历险记》的试镜带。”
陈伟走向侧门时，听见赵薇对助理冷笑：“装什么清高，好莱坞哪个导演不...”
话音未落，刘艺菲突然从柱子后钻出来，怀里抱着厚厚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刘艺菲声音清亮得能让全场听见，“师兄。我整理了二十个关于试镜的问题！”
陈伟接过笔记本，扉页上贴满彩色便签。当众翻开第一页，上面用荧光笔写着：
“怎么演出“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样子？”
陈伟合上本子，故意提高声调，“答案很简单，当你足够强大时，根本不需要演。”
在赵薇铁青的脸色中，陈伟带着刘艺菲走向停车场。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老电影里的经典退场镜头。
………
冬日的黄昏，停车场笼罩在橙红色的夕阳里，陈伟和刘艺菲刚走到车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导！”
刘艺菲回头，看见黄晓明和陈琨快步走来。黄小明穿着修身西装，笑容灿烂得像是随时准备拍杂志封面；陈坤则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兜，眼神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傲气。
刘艺菲闻声介绍，“师兄，这是黄小明师兄和陈琨师兄。”
黄小明主动伸出手，腕间的劳力士在夕阳下闪着光。
“陈导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陈伟和他握了握手，目光扫过他过分精致的发型：“《大汉天子》演得不错。”
“比不上陈导的好莱坞大作啊，”黄小明笑容不减。“我英文台词还不错的，要不要听听看？”
没等陈伟回应，他已经中国式流利地念出一段英文的台词，中式口音标准得像是磁带里抠出来的。
陈琨在一旁轻笑，伸手拍了拍黄小明的肩膀：“行了晓明，陈导又不是来听你朗诵的。”
陈琨转向陈伟，语气随意却带着认真，“陈导，我最近准备转型电影圈，如果需要演员，随时可以找我，我便宜又好用。”
刘艺菲眨了眨眼，看看黄小明又看看陈琨，突然觉得这场面莫名好笑。
两位当红小生，一个在背英文台词，一个在推销自己的演技，活像电影学院的期末汇报演出。
陈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了晃车钥匙：“两位师兄，角色的事找选角导演，我不管具体选人。”
陈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有合适的，你们俩的简历，可以发到公司邮箱。”
黄小明眼睛一亮，立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烫金名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24小时开机！”
陈琨则只是点点头，也从牛仔裤口袋摸出一张，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串号码：“我不用名片，但这个号能找到我。”
刘艺菲憋着笑，假装低头整理书包带子。
陈伟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两人一眼：“好，两位师兄有机会合作。”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后视镜里还能看到黄小明挥手告别的身影，而陈琨已经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反方向走了。
刘艺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师兄，你看到小明师兄的名片了吗？上面还印着他的剧照！“
陈伟打了把方向盘，嘴角微扬：“你猜他西装里揣了多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