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沿刚沾唇，凌浩的手悬在半空晃了两晃。

　　“还是卡壳。”他仰脖将酒喝下，酒液咽得艰涩。

　　郑远抄起酒瓶给他续上。

　　“要我说，不如回艺术中心继续当你的总监，或者来我组里跟着我干，哪个不比你现在强？”

　　凌浩扯了扯嘴角：“用不着！”

　　郑远放下酒瓶：“犟驴！上回给你转几万块钱，隔天就原封不动退回来！”

　　这话不假。

　　郑远不止一次给他转过钱。

　　开始一两次，他还觉得自己能很快还上，在郑远的劝说下还是收了。

　　可如今自己一事无成，朋友总给自己解围，他反倒过意不去了，因此坚决不收。

　　至于让他回艺术中心，倒不如让他去天桥底下要饭。

　　这吃回头草的行径，可不是他的作为。

　　何况真要那样，背后不知被人嚼多少耳根子。

　　他轻笑一声，淡淡地说：“电影人要有骨气！”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郑远点上一支烟，“就你这微电影，值得把棺材本都搭上？”

　　凌浩转着酒杯不说话，直到水珠顺着杯壁滑进指缝，这才开口。

　　“有人接盘了。”

　　“五十万那个？”

　　“但是五十万只怕不够，预算指定要超！”凌浩拇指搓着杯口的水雾。“而且这是GQ娱乐开的价，条件是至少要塞个主演。”

　　郑远叼着烟乐了：“当年你在话剧团，对这种事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火星子随着他说话一明一灭，“他们要塞谁？我认识么？”

　　“陆峥。”

　　郑远一脸严肃，将烟灰缸拉了过来。

　　他的嗓门拔高两度：“就那个杀青宴喝懵了抡酒瓶，差点把制片人开瓢的疯子？GQ娱乐还没把他雪藏？”

　　凌浩眉头拧成死结。

　　郑远指间的烟灰簌簌往下掉。

　　“这是操盘手在下棋呢。”他往烟缸抖了抖烟灰，“五十万就想给劣迹艺人洗地？这买卖GQ稳赚不赔啊。”

　　凌浩仰脖灌下一整杯啤酒，“我这庙太小，实在供不起那尊黑菩萨，还在纠结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

　　郑远忽然把转盘上的鱼转到跟前，筷子尖戳着鱼眼睛。

　　“要不给你寻个演员，我给你牵个线？”

　　“你认识的那些腕儿，”凌浩扯了扯领口。“看得上我这草台班子？”

　　“就去年，林絮柳还接了美院毕业生的实验短片呢。”

　　郑远舀了勺鱼汤浇在饭上，“有个怪咖前阵子签了我的新戏，就是眼神太邪性，跟你的《午夜断音》倒是绝配。”

　　凌浩筷子夹着的肉片啪嗒掉进碟子，“你说的，不会是那个传闻中的新人吧？”

　　“心里有数就行，别往外漏。”郑远龇牙晃了晃酒杯，“找这人可费劲了，纯新人，叫沈修，你八成没听过。”

　　“沈修？”凌浩手指蹭着下巴上新冒的胡茬，“看来是个实力派新人啊！不然入不了你的眼。”

　　郑远把酒杯往台面一放，“戏疯子见过没？他就是！”

　　“啧……这种潜力股肯定抢手，拍短片他真能瞧得上？”

　　“等我那片子上了，他绝对要红透半边天。”郑远突然倾身压低声线，“你现在拿下他，就是抓住了翻盘的王牌。至于他有没有兴趣，那是他的事！试一把能亏到哪去？”

　　凌浩仰头灌尽杯中残酒，琥珀色的酒液从嘴角溢出一道水痕。

　　“过去这段日子……”他重重撂下杯子，“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我已经受够那种被人忽视的感觉了。”

　　他顿了一下，眼底泛着一丝泪花。

　　“老郑，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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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娱乐版块，在第四日清晨迎来爆点。

　　剧组陆续释出筹备期物料。

　　「金牌制片郑远执导×作家编剧宋镜辞，年度悬疑力作《完美标本》开机在即」

　　热搜榜前十，有好几条都写着一个“爆”字：

　　「宋镜辞郑远再度联手！」

　　「《完美标本》神仙选角！」

　　「江彦辰林絮柳双顶流戏骨首合作！」

　　「宋镜辞亲笔修订珍藏版预售！」

　　原著小说再版消息，尤为引人注目。

　　出版社更是提前开启预售通道，新版封面正是林絮柳饰演女主角的定妆照。

　　影视联动营销的经典套路，却被宋镜辞凌晨两点发的博文点燃新爆点。

　　「这部戏中藏着真正的戏妖，很可能会抢了主角的镜。」

　　吃瓜群众瞬间炸锅。

　　“戏妖？宋编可从未如此夸过一个演员啊！”

　　“盲猜客串大咖！会不会是哪位影帝？”

　　“原著里周觉浅的故事太带感了，到底什么样的新人演员能把握得住？”

　　果不其然，午间官博放出主演名单时，评论区瞬间被原著粉攻陷。

　　不过，其中并未标明谁出演周觉浅。

　　「江彦辰演刑侦队长×林絮柳演法医女神，这俩人我能嗑三百年！]

　　此外，六大影视区up主同步发布解析视频，弹幕厚得遮住画面。

　　「注意郑导采访这段！他说这次拍摄，要用全实景搭建法医实验室！」

　　「原著里周觉浅的标本收藏室，会不会实体化？」

　　「看到编剧栏还有宋老师，我就彻底安心了，她改自己小说从没失手过！」

　　实时热搜监测图显示，《完美标本》相关话题阅读量，两小时就已经破亿。

　　最热门的讨论帖被顶上斗瓣首页：

　　「理性讨论：如此豪华的阵容，这片子是不是提前锁定年度票房前三了？」

　　……

　　下午三点整，桦飞影业公司。

　　凌浩窝在陈旧的办公室里，指节叩击着桌面。

　　玻璃窗外漏进的阳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在墙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一人一影，莫名显得孤独。

　　他看了看手机，《完美标本》的专题报道仍在热搜榜上挂着。

　　看着郑远那意气风发的照片，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看到朋友能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他由衷为其感到高兴，但更多的是羡慕。

　　“差点忘记正事了！”

　　他突然撑着桌面站起来，看了看腕表，已经是三点半了。

　　“不是说三点准时到么？还没来！”

　　他马上给GQ娱乐的代表打去电话，也就是前些天，劝他尽快决定的那个眼镜方颌男。

　　然而，电话并没有拨通。

　　原本那天谈完之后，人第二天就该来了。

　　不料那边一拖再拖，硬是拖了好几天。

　　按照约定，GQ娱乐公司的执行董事王涛，本应在三点前带着那些配角演员赶到。

　　电话拨了三遍，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王涛这家伙，又要放我鸽子？”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纽扣，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往窗边走去。

　　打火机蹿起的火苗还没舔上烟头，敲门声突兀地撕开了满室寂静。

　　刚刚还在唉声叹气的凌浩，立马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那人面无表情，或者说有些愤世嫉俗的感觉。

　　凌浩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个子很高，至少得有一米八，穿一身黑衣服，头发略微有点长。

　　不过，为什么要戴着口罩？

　　凌浩立马意识到，这人可能就是GQ娱乐公司的演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