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永夜长明
青铜钥匙插入树心时,林夏听见了时光倒流的声响。整株槐树的年轮逆向旋转,怀表果实接连爆裂,掉出裹着胎衣的青铜零件。五年来深埋树根处的琥珀突然浮出地面,林镇魂的残躯在月光下舒展成少年模样,脊椎处延伸出的青铜根须与槐树脉络完美咬合。
“妈妈,该换岗了。“少年的瞳孔泛起琥珀色涟漪,腕间铜铃与怀表共振出摄魂的韵律。林夏的剖腹产疤痕开始渗血,皮肤下凸起的齿轮纹路正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
墓碑在月光下融化,青石溶液汇聚成黄泉路的微缩模型。林婉容的虚影从模型中央升起,旗袍下摆淌着青铜色的时光流浆:“九代孕瓮终成大道,是时候让黄泉改......“
血玉簪破空而至,将虚影钉在青铜星图上。林镇魂的脊椎突然暴长,根须缠住林婉容的残魂:“婆婆,该还债了。“少年撕开胸口,露出内里跳动的琥珀核心——那里面封存着历代林氏女子的子宫瓮。
地脉深处传来齿轮卡死的摩擦声,整座宅院开始垂直下陷。林夏抓住怀表藤蔓跃向树冠,看见地底奔涌的黄泉正在改道。无数青铜棺椁顺流而下,棺盖缝隙伸出缠着红绸的脐带,每根脐带都连接着林镇魂的脊椎。
“用这个!“少年扯断心口的青铜根须扔来。那截根须落地即化作铜钱剑,剑身刻满苗疆葬经。林夏挥剑斩向星图中央的琥珀核心,剑锋却被时光流浆凝固在半空。
林婉容的尖笑震碎怀表果实,腐尸的利爪刺入林夏腹部:“好孩子,你才是最后的瓮......“剧痛中,林夏看见自己子宫里蜷缩着青铜树苗,根系早已渗透五脏六腑。
林镇魂的嘶吼引发地动山摇。少年化作青铜巨树扎根黄泉,枝桠间垂落的不是怀表而是燃烧的符咒。林婉容的残魂在火光中扭曲,最终被吸入琥珀核心的裂缝。
“妈妈......“巨树顶端传来少年最后的呼唤。林夏抬头看见林镇魂的容颜正在树皮上浮现,琥珀色的瞳孔逐渐石化,“把我种在黎明前......“
铜钱剑突然迸发青光,林夏将其刺入自己心口。机械心脏炸裂的瞬间,时光流浆浇熄了燃烧的黄泉。青铜槐树在晨曦中开满白花,每片花瓣都托着枚微缩怀表。林夏跌坐在树根处,看着石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的双腿已与槐树融合,齿轮纹路绽放成镇魂咒文。
正午的阳光穿透树冠时,最后一具青铜棺椁沉入地脉。林夏的右眼化作琥珀,倒映着永世寂静的黄泉路。石化蔓延至脖颈的刹那,她听见林镇魂的清笑混在风铃声中,青铜枝叶间垂落的襁褓轻轻摇晃,露出半枚染血的玉蝉。
墓碑在树荫下重聚形体,碑文闪着淡金色光芒:“林氏守夜人,永镇于此。“当最后一块皮肤化作青石,林夏的嘴角凝固成微笑的弧度。树根处拱起新的土包,里面埋着对青铜铃铛,每当月圆之夜便会自鸣,唤醒琥珀深处沉睡的残魂。
两百个春秋轮转,新生的向导带着鎏金怀表推开老宅铁门。少年仰头望着开花的青铜槐树,表盘背面的“长宁“二字突然发烫。风铃在此时齐鸣,石化像褪去的潮水般从树干剥离,露出林夏沉睡的容颜。
“这次换我当守夜人。“少年将怀表埋入树根,青铜钥匙插入心口,“妈妈,晚安。“
槐树年轮悄然新增一圈,枝头怀表果实在月光下泛起涟漪。风起时,穿月白旗袍的空裳依旧轻晃,珍珠耳坠里封存的时光之血,正静静等待下个轮回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