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乾清宫，大殿。

　　肃穆的皇宫中，群臣一言不发，纷纷看着手中奏折。

　　表情出现微妙变化。

　　“案件既然查清楚了，诸位爱卿们看看，这些都是弹劾罢免，礼部尚书齐源秀的折子。”

　　群臣中，齐源秀脸色铁青。

　　奏折上清楚写着，他曾与敌国私下的交易勾当，还有发现大量硝石的来路。

　　以及栽赃陷害信王的证据。

　　每一笔，都是重罪！

　　齐源秀还想解释什么，却被魏忠贤用眼神阻拦：

　　“陛下，凭借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恐怕还不足以定罪。”

　　一言既出，龙椅上的朱由校，像是早就猜到一般，淡然回答：

　　“当然，凭借这些，朕不足以定罪。”

　　“但是……”

　　“如果还有人证呢？”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所有内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下一刻。

　　一道瘦小血影，拖拽着铁链声走来，一步一声响。

　　粗重的铁链，哗哗响起。

　　众人见那少女，拖着血迹伤痕，举步维艰朝大殿走来。

　　表情蓦然。

　　像是遭受到了痛苦折磨。

　　少女身后，跟着朱由检，他正搀扶着少女，努力不让她跌倒。

　　就这样。

　　少年与少女，笔直迈向大殿中央。

　　少女扫视众人，最终落在齐源秀身上：“陛下，俾女本姓杨施。”

　　“入宫后，被赐柿子。”

　　“能来慈庆宫照顾殿下，是奴婢的福气。”

　　“但是……”

　　“几日前，奴婢看见礼部之人，偷藏硝石运往慈庆宫。”

　　“之后，奴婢入狱，遭到了礼部尚书的儿子，齐尘他……”

　　“他……”

　　说至此处，她已然潸然泪下。

　　喉咙哽咽，难以言喻。

　　不断抽泣着……

　　许久。

　　呼——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克服恐惧，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由于刚才众人太过入神。

　　没太注意，少女还带着面纱，给人一种神秘感觉。

　　当她摘下面纱后，所有人哑然。

　　那是一道血淋淋的刀疤，虽然恢复了些许血肉，但依然森骨可见……

　　血液凝固，刀疤黯淡。

　　但是……身体上的伤痕可以恢复，那心灵上的伤口又有谁人治愈。

　　留给少女的，是以后人生阴影。

　　穷尽余生……

　　永远无法被治愈。

　　许是见过诸多场面的魏忠贤，身子此刻也不由一颤，愤恨盯着齐源秀。

　　双手攥紧，青筋暴起。

　　后者感受到那目光后，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再无丝毫反抗。

　　心中却腹诽自己儿子。

　　这件事，他本就不清楚，如今事态已经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明白。

　　迎来自己的是无尽炼狱……

　　想清楚一切后，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疯狂扇打自己的耳光。

　　嘴里还不停解释：“陛下明鉴，不可听信这人一言之词。”

　　“还请陛下，三思……”

　　朱由校没作回答，与朱由检默契对视一眼后，传来随身太监入殿。

　　片刻后。

　　一个太监踉踉跄跄迈步而，身后是大理寺卿苏绣。

　　两人前后入殿。

　　太监来到朱由校前，传递了一个蜜罐，退居一侧。

　　苏绣则站在朱由检身边，轻声低语：

　　“这个蜜罐……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由检小声回复：“事态紧急。”

　　“没和大人打招呼，本王实属抱歉。”

　　“至于……那蜜罐……”

　　“大人待会便知道了……”

　　很快。

　　朝野动荡，群臣不安。

　　朱由校看了眼身边的太监，后者瞬间会意，上前一步踏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天启二年，七月末，礼部尚书齐源秀，齐尘……”

　　“及其家眷，与敌国勾结。”

　　“陷害信王，私下动刑残害罪属，数罪并罚当其腰斩。”

　　“三日后，由城门口行刑。”

　　“钦此！”

　　随着太监宣布，大殿内所有文臣武将，纷纷下跪领旨。

　　魏忠贤虽不情愿，但瞅了眼齐源秀，心也逐渐回归平静。

　　弯腰接旨。

　　此时。

　　齐源秀才恍然，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任他如何解释，都已经没有了丝毫作用。

　　等待死亡，才是他最后归宿……

　　朱由校见众人没了异议，他便挥了挥衣袖，走到齐源秀身旁，冷声开口：

　　“你别以为，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朕都不知道，朕只是懒得戳破你。”

　　“但你私下动刑。”

　　“根本没听朕之前的劝诫，逾矩了不说，还被人抓住把柄。”

　　“你要明白。”

　　“人在做，天在看啊……”

　　话音刚落，朱由校便甩了甩袖袍，再没有看他一眼。

　　见天子离开，群臣也默默退朝。

　　唯独魏忠贤一人，他临走时不屑看他一眼，怒气冲天大骂：“废物！”

　　“净给咱家添麻烦。”

　　见他没反驳。

　　又嘱咐道：“放心，后面的琐事，咱家帮你擦了。”

　　“还有那位前辈。”

　　“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说罢，魏忠贤也离开了，空荡的大殿只留下齐源秀一人。

　　孤零零伫立。

　　他刚想回趟礼部，去找那不成器的儿子，甲士便一拥而入，死死押着他……

　　与此同时。

　　齐尘刚来到礼部，却发现此时府邸，已经被人封禁。

　　大门上的封条，被吹的猎猎作响。

　　府邸无一人，全被甲士抓捕。

　　他想要跑，却被人发现，拦住了去路……

　　天启二年（1622年），八月初一（8月1日）。

　　慈庆宫。

　　恢复平静的寝宫，充满着盎然生机。

　　绿芽嫩枝突破而出，院落的大树叶子，随秋风飘落。

　　崭新的嫩芽，是重获新生的自由，枯黄的叶子，象征着秋天的来临。

　　距离齐源秀被腰斩，已经有半个月了。

　　但齐尘却被人，暗中保了下来。

　　责罚入狱十年。

　　朱由检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心里非常清楚，那人在朝廷的势力只手遮天。

　　根深蒂固。

　　绝非如今的他能找出来。

　　收拾好一切，朱由检准备离去，却被柿子喊住：

　　“殿下……”

　　“您这是要……”

　　她带着面纱，歪着头。

　　模样甚是可爱……

　　朱由检轻轻抚摸，那面纱背后的刀疤，一脸心疼：

　　“还疼不疼？”

　　柿子摇头：“殿下……”

　　“没关系的，早就不疼了。”

　　停顿片刻后，他神色才恢复平静：“本王……去给你报仇……”

　　注1：腰斩，是古代酷刑，是指用重斧从腰部将犯人砍作两截，这种刑罚周代已经出现，直到雍正年间才被废除。

　　后来也指事情半途而废。

　　注2：奏折，也称折子、奏帖、折奏、奏本、题本、揭贴，是重要官文书之一。

　　注3：弹劾，是对政府官吏的违法失职，采取揭发和追究法律责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