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中。
一老一小,两人端坐而立。
朱由检拎着板凳,默默凝望着张至发。
老人研磨完后,将白纸平展铺开,提笔蘸墨就要书写。
笔触遒劲老道,一笔一画都充满力量感。
随着墨汁浸透纸背,几个粗黑的大字显露出来。
格外醒目。
朱由检上前一步,仔细观察。
只见,雪白纸上:君子,论迹不论心。
敢为苍生立,方为我辈人。
那两行端正黑字,直触人心……
朱由检正欲要开口,却被老人打断:“老夫知道你小子想什么……”
“老夫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劝诫你的……关于前朝的事已然过去,你去追溯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
“凭借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人啊……”
“其实有时候装个糊涂蛋,也挺好的。”
“也省去了诸多麻烦,也不至于到头来惹得一身腥,招人憎恨啊……”
张至发落笔,望了眼皇宫,语气催促:“小子,你该走了。”
“有人还在等你,不是么……”
朱由检狐疑看着他,这次出宫他谁也没和别人讲,他是怎么知道宫里有人等自己。
不过……
这个念头便被打消。
面前这位老人,绝对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临走时,朱由检还有些不甘心:“先生,你不和本王回去么?”
雯然。
张至发顿了顿:“还回的去么……”
于是,他听到答案后,正欲拿酒离开时,却被老人一个眼神拦阻。
朱由检笑呵呵:“先生,如若不喜这酒,本王拿回去自己喝。”
下一秒。
老人果断回应:“老夫又没嫌弃这美酒,不过送酒的人差了些。”
“先生喜欢就好。”
朱由检头也不回,便离开了那茅草屋,嘴里还愤愤不平:“这老家伙……”
与此同时。
子午,皇宫。
朱由检急匆匆赶来,便见到宫内,来回焦急等待的柿子。
此时,在她身边。
还有一位翩翩青年,手拿折扇,正悠哉扇着风。
看到朱由检的身影后,挑衅开口:
“你就是信王?”
“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就是一个小孩。”
朱由检看眼他,直接绕过。
来到柿子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浑身青一片,紫一片,很显然这是新伤,还是不久前弄的。
没等朱由检说话,青年继续开口:“正好,你也来了。”
“本公子看上这丫鬟了。”
“给你十万银子,她是我的了。”
说罢,他便朝柿子伸出魔爪,眼神之中尽是淫邪。
“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朱由检厉声道。
这一动静,引来了四周甲士,他们手拿长矛将几人包围。
甲士对朱由检恭敬俯首,默默等待指令。
这一幕。
青年直接惊出冷汗,掉头仓皇离去:“你死定了,敢惹本公子。”
“咱们走着瞧!”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隐约中他知道此人是谁了。
一个名字浮现在他心头。
礼部尚书,齐源秀。
“看了,是要亲自去一趟礼部,讨个公道人心。”
……
礼部。
“大伙们。”
“都听说了没,自翁尚书离乡后,新来的这位齐尚书脾气不太好。”
“哪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地痞无奈。”
“谁说不是么!”
“昨日,因为我点数的时候,不小心把木头
刮了点皮。”
“便被齐尚书杖责二十。”
“差点没要我老命!”
“……”
院落外,侍从们议论纷纷。
无一例外。
都是关于如今的礼部尚书的苛责,喧骂声一片。
直到一个身影急忙闪过。
众人看见那身影,也非常识趣的闭嘴。
齐尘夺门而入,惊慌失措般扭头,看见没人追来。
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
他便将缠绕心中的怒气,不全倾泄在了一个汉子身上:
“你干什么吃的。”
“让你去内院盯着那批木头,你还墨迹啥了……”
“来人!”
“拉下去,杖责三十。”
话音未落,几个魁梧大汉拎小鸡一般,将那人拖入偏门。
随即,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响彻整个院落。
“公子饶命啊!”
“饶命……公子……”
叫喊声逐渐变成求饶声,再然后便没了声音……
还没过一柱香。
几个大汉拖着那具,早已没有灵魂的躯体,像是扔垃圾一般。
随意丢到中央。
霎时,所有人都惊了。
背后冒出一汩汩(gu)汗水,浸透了衣衫,留下大片水渍。
“拖下去,脏了本少的眼睛。”
许久。
院落又被重新清扫干净,但侍人们的心却无法被填补。
眼前之人。
宛若恶魔般,印刻在每个人心中。
挥之不去!
然而,侍人们还没适应,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看到齐尘后,一脸宠溺:“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出宫游玩么?”
“发生了什么事?”
齐尘一脸不悦道:“父亲,孩儿想找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先进屋再说。”
也就在此时。
礼部传来一名太监声:“信王亲临,还请礼部尚书齐源秀出门迎接。”
闻言,齐源秀一头雾水,怎么堂堂信王会亲临礼部。
当他看向身边儿子时。
只见,他身体有些抖擞,脚步止不住的往后倒退。
一股不妙感涌上心尖。
“礼部尚书好的官威,本王初次来礼部,也不见相迎。”
朱由检迈过门槛。
扫视了院落众人,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一抹异样。
那是一具浑身血迹的尸体。
他默默铭记心中。
“信王您怎么来了,是属下的失职。”齐源秀一脸谄媚附和。
朱由检眼神一转。
目光锁定了齐尘:“想必,这位应该就是令郎了。”
“果真是一表人才。”
齐尘一脸抽搐,反观齐源秀笑呵呵解释:“信王谬赞了。”
“阿尘,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朱由检打断:“不用了,我们见过。”
“见过?”
齐源秀一头雾水。
见尚书不相信,朱由检又拍了拍他肩:“刚才在宫门口,齐少怎么行色匆匆……”
齐尘脖颈一凉:“信王说笑了。”
“也罢,既然来了,便由你带本王看看这礼部。”
“看看这里,最真实的面貌。”
注1:翁正春,明朝状元,天启元年(1621年)官至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