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泗水县的生死筹谋
李洛瞧着施文斌那副心急火燎的模样,轻轻一挣,巧妙地推开了施文斌抓着自己的手。
你看这人,又急。
他神色如常,淡声问道:“那县尊大人可有何办法呀?”
施文斌急得直抓帽檐:“我能有什么办法!县里兵甲不足,算上你新立的巡检司、其余巡检司,再加上衙役、快班、城防兵丁,统共也就二百余人。就算再拉些青壮,撑死也就再凑个两三百。田斌那伙贼子,少说带几千人,多则上万,咱们拿什么挡?泗水城墙本就年久失修,到处是窟窿眼儿,贤弟,你快给我拿个主意啊!”
说着,他急得口不择言,竟发起了牢骚:“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去安定的地方当知县,何苦来这倒霉地界!前两年那匪首闹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消停些,又有倭寇从犯边,离咱泗水也就几十里地。怎么这地方就这么多灾多难?”
眼见他的脸色都有些灰败了:“唉,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当这个知县,如果我不当知县,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如果不遇到这种事……”
看着这脸色,李洛赶紧大步上前,双手重重摁住他肩膀:“县尊!您乃朝廷命官,临阵脱逃可是杀头大罪,这节骨眼上哪有退路?当务之急是赶紧发信求援,把城里兵丁整肃起来!兵贵神速,再耽搁下去,连准备的功夫都没了!”
施文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李洛的手,声音发颤:“贤弟,还请你救救为兄,这泗水县的安危可都挂在你身上了!”
李洛剑眉紧锁,沉思片刻后沉声道:“即刻传令,让所有巡检司、县衙衙役全部集结!谁敢抗命,当场剥去公服严惩不贷!唯有把全县力量拧成一股绳,才有守住泗水的希望!”
说着还接着安慰他:“你也说过,这贼人还不一定来呢,没准过几日便得到消息说这伙贼人向西去了。”
施文斌牙关一紧,狠狠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忽地,他像是想起什么要命的事,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忙道:“可若那孟家从中作梗,该如何是好?”
李洛目光如炬,冷冷一笑:“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人马集结起来!孟家若敢捣乱,便是自寻死路。只要人都在县尊大人掌控之中,待到贼兵围城,杀了他又何妨?倘若能击退教匪,孟家这点事不值一提;要是挡不住,便拉着他一同赴死!”
施文斌听罢,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暗想左右能拉孟家当个垫背,横竖都是一遭。
跑是死路一条,守或许还有生机,就算城破身死,好歹能落个朝廷旌表的石碑,不算太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慌乱,整了整歪斜的官袍:“好!就按贤弟说的办,我这就去传令集结人马。”
话锋一转,眉头又皱成个疙瘩,“可万一他们真的从中作梗,煽动人心,到时候满城军民乱了阵脚,这城还怎么守?”
李洛心中一阵无奈,这施文斌当真是把惜命刻进了骨子里,遇到事儿优柔寡断,一点当机立断的魄力都没有。
那孟家又不是自杀成瘾,还非要拉着你一块死啊。
他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说道:“县尊大人,孟家若公然捣乱,那便是与全城百姓作对。届时您需向百姓们讲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以理服人,以情动人。要是还有人敢违抗,就按军法处置,杀一儆百,让其他人不敢再有二心。”
施文斌点头称是,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的神色:“好!我就按贤弟说的办。只是这些兵丁集结起来后,得有个能统筹指挥的人,贤弟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李洛抚着下颌沉吟片刻:“张有德吧,让他辅佐县尊调度人马,或许能镇住场面。再挑几个干练头目,各司其职。”
他神色骤然凝重,补充道,“还有件顶要紧的事,立刻修书呈报都指挥使司!虽说这信未必能搬来救兵,可一旦他们知晓泗水危在旦夕,说不定会派援军。信里务必写明匪势、城中兵力,还有城墙残破的实情,快马加鞭,连夜送去!”
他心里明镜似的,指望着那些官老爷派兵,只怕等到城破人亡援军都未必到得了。
可写封信不过举手之劳,死马当活马医罢了,眼下这局面,实在是棘手得很。
泗水就巴掌大的地方,人口兵力都有限,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什么妙策。
也只能尽量多备些滚木礌石、弓箭火把之类的守城器械,再挨家挨户动员青壮,能多凑一个是一个了。
实在没辙的话,也只能逃了。大不了自己就领着张有德一家,一路逃往江南。
施文斌眼睛一亮:“好主意!有他相助,我心里也能踏实些。你回去便请他来县衙,咱们一同商议守城的具体事宜。我马上安排人写信,加急送出。”
李洛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那我也回去准备准备,把村里的青壮都组织起来。时间紧迫,咱们必须争分夺秒。”
他目光扫过施文斌紧绷的脸,顿了顿又道,“对了,劳烦县尊给个文书,我去驿站调几匹马。万一贼势难挡......”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他知道这位知县会明白的。
施文斌忙不迭点头:“好!好!贤弟千万多加小心,若有风吹草动,即刻派人来报!”
末了,又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加了一句:“贤弟,哥哥我可没少看护你啊,到时候可别弃我于不顾啊。”
李洛看着施文斌这副模样,心中竟真的泛起了几分恻隐之情。
说起来,这施文斌平日里虽说看在林如海的面子,对自己多有援助。
可真办起事来,倒也从未掉过链子,该帮衬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李洛只能郑重地拱手应了一声,疾步迈出县衙,飞身上马。
不管如何,先搞一匹是一匹。
风在耳边呼啸,李洛的心却如坠冰窖。
一路上,他眉头紧锁,脑中如走马灯般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度过这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