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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最后一个大一统漢帝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寅时三刻。

  残星未褪,淮安北城墙上火把通明,人影摇动。

  朱由崧静静地望向夜色中的北方,饶是不住地深呼吸想让内心平静下来,可是五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死死扣住冰凉的墙砖,几欲嵌入其中,指节现出青白色的痕迹。

  朱常淓打了个哈欠:

  “贤侄,这天还没亮,叫我等起床作甚。”

  朱由崧口中吐出寒气:

  “心思不宁,担忧陛下。”

  路振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抚须望向城外远处的黑暗,心中隐隐也升起一股预感。

  “王叔,我来了!我才刚刚睡醒,没来迟吧。”朱慈爚跑上前来,喘气喊道。

  寅时五刻,一阵寒风从北方涌来。

  朱由崧不禁心中一颤,退了几步,手指松开城墙,面向北方缓缓跪在了地上,朗声道:

  “臣朱由崧,叩拜大明崇祯皇帝。”

  路振飞见状,撩起衣襟紧跟着跪了下去。

  朱常淓等人虽不知所以,但还是悠悠下跪,对着北方叩首。

  向北叩拜的众人之中,只有朱由崧知道。

  今夜,顺天城被李自成攻破了,苦苦支撑了十七年残碎江山的崇祯帝以死殉国。

  十七年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也许他施政不善、寡恩无情,也许他宽失无度、能力平平。

  但是作为华夏历史上最后一个漢人大一统政权的皇帝,他毕竟还是保留住了人皇的最后一丝尊严。

  朱由崧这一跪,不仅仅是为了向崇祯致意,更重要的,是想告诉崇祯:

  大明没有亡,他将替崇祯挑起漢人最后的担子。

  东天泛起鱼肚白时,朱由崧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风雨飘摇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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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帝殉国次日的卯时三刻,北都消息尚未传到南边,一切还是照着原本的样子运转。

  砀山的高杰和李本深照例起了个大早。

  二人在堂中共进早饭,顺便商议着南下的计策。

  李本深吸溜着嘴,吹了吹杯中的酽茶,又狠狠地吹了几口一块烤得金黄的发面馒头,然后一大口咬掉半拉。

  又将桌上的羊肉割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现在倒是觉得这毬地方还可以嘛,能吃得上羊肉,喝得上好酒好茶,路振飞那老家伙的军饷也没亏欠过。

  “北边南下的全都是自己人,这些日子以来,咱们的兵马不减反增,陆陆续续多了两三千人。

  “咱在这儿接着当土财主不是挺好的嘛,闯军一时半会怕是下不来了。”

  高杰用把小剃刀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自己的胡须,待满意后才转头说道:

  “你个毛头小子懂个什么,你怎么知道李瞎子的人马不会来?

  “那李瞎子要是南下,第一个挨打的就是咱们!你以为那李瞎子是好对付的?”

  李本深咕咚一声喝了一口酽茶,擦了擦嘴,嘿嘿笑道:

  “他连婆姨都抢不过你,还能怕他个甚?

  “瞧把舅舅吓得,大不了咱们撤防,直接走胡茂祯的萧县,到时候看他路振飞咋办。”

  高杰摸了摸自己两腮的胡茬,正准备说话,门外忽然传来护卫的叫声。

  “总兵,李副将,路大人的使者,自称原苏松巡抚祁彪佳来劳军了,目前正在伤兵营中探查。”

  李本深闻言大骇,手上的馒头片都掉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

  “贼!这路振飞属曹操的吗,刚说到他,他就派人来了,这饭还吃不吃得成了。”

  高杰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听见路振飞的名字他的心脏总要停跳一秒,沉声道:

  “莫不是南边有什么消息,要调整布防策略。咱们赶紧出去看看。”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通,便走出门去迎接祁彪佳。

  刚走出正堂的门,高杰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李本深说道:

  “你赶紧滚到厢房藏起来。

  “千万别让他知道你私下里离开防区,整日在我这待着。快,快滚!”

  李本深拱了拱手,快步跑了下去。

  高杰跟来人走到辎重营门口,发现一个身形消瘦,俊朗非凡的中年人正在与一个伤兵攀谈。

  那伤兵左腿缠着绷带,吃不住力,全靠右腿站立。

  平常的士兵的守备姿势都是右手持长兵器而立,可这名伤兵为了保持平衡,却是左手撑住长枪站立。

  “哪里人士?”

  “小的米脂人。”

  “家里几口人?”

  “原先有八口。”

  “嗯?如今呢?”

  “算上我就三口了,其他人全饿死在陕西老家了。”

  “所以投了闯军?”

  “还能怎么办?高将军义气,就跟高将军又投了朝廷。”

  “左腿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在河南跟李自成交战,对面的士兵原本都是自家弟兄,没想到砍我比砍仇人还狠,就这么的,被砍掉了左腿。”

  “好好休息吧,朝廷会好好待你。”

  祁彪佳叹了口气,忧虑地望着高杰的营地——身体残缺的伤兵,衣衫破烂的妇女,嗷嗷叫的孩子和混杂其中的牛马骡羊......

  自从接到路振飞的信后,祁彪佳连夜赶路,终于在三月十九深夜到了徐州。

  迎接他的汤芬告知他,路振飞在淮安看视病重的周王,让他先行来高杰部劳军。

  祁彪佳经过一番探查,不由得感慨万分。

  高杰不像传说中那样狂狷残暴、全然不是个东西,这营伤兵他就没有扔下不管。

  刚刚那个瘸了左腿的兵还被安排掌管军械,照样吃得上军粮,拿的上军饷。

  祁彪佳脚下踩着湿泥,挨个询问,缓步行进。

  “汤大人,此次回去以后从徐州多运些柴火,多拿些麻布。

  “找些大夫给新生的孩子和产妇诊病,不得有误。”

  祁彪佳对身旁一同前来的汤芬吩咐道。

  汤芬点头称是。

  祁彪佳叹息道:

  “北人南下,背井离乡,水土难耐。

  “一切事务艰辛,路大人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汤芬在祁彪佳耳边低语道:

  “高杰来了。”

  祁彪佳转身一看,一个魁梧如石塔的矮壮汉子正站在篱笆旁望着自己,正是高杰。

  “高总兵,在下原苏松巡抚祁彪佳,奉路大人之命来此劳军,这厢有礼了。”

  祁彪佳礼数周到,不卑不亢,作揖道。

  高杰拱手还礼:

  “久闻大人贤名,高某有礼了。”

  祁彪佳指着营中伤兵道:

  “不敢。

  “高总兵爱兵如子啊,没有将他们抛弃,而是一同带了下来,颇有古秦人风骨。”

  高杰正色道:

  “高某没什么文化,但知道当兵的最重要的便是一个义字。

  “这里都是跟我高杰过命的好兄弟,我又怎能忍心抛弃。”

  祁彪佳感慨道:

  “好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可是高总兵,你们原本都是种地的良民,面朝黄土背朝天。

  “为何一旦兵器拿在了手里,便忘了本。

  “我听说从山西、河南一路南下,贵军劫掠甚多。

  “你们日子不好过,百姓的日子更难过,怎么能去抢老百姓的东西呢?”

  “我。”高杰面有赧色,他想说明军除了黄得功等几个死脑筋外,剩下的哪有不掠夺的,但终究是没法对祁彪佳说出口。

  高杰初见祁彪佳,便觉得此人与别的官僚完全不同。

  路振飞又凶又硬。

  高杰对路振飞的态度,比起尊敬,更多的是畏服。

  其实要有机会,恨不得捅他几刀。

  除了大对头路振飞,别的一些文官张嘴闭嘴那一套酸腐言语又总是叫人厌烦。

  可是刚刚目睹祁彪佳慰问伤员,忧心妇孺。

  此番被他说教一通,高杰倒没有一丝怒火,反而生出几分敬意。

  他沉吟良久才叹气道:

  “我军纪不严,大人见笑了。”

  祁彪佳摇头轻笑,徐徐言道:

  “无恻隐之心,非人也;

  “无羞恶之心,非人也。

  “总兵既已知错,改便是。”

  高杰点了点头,问道:

  “早就听闻大人赋闲在家,不知路大人派您来到军中所为何事?”

  祁彪佳看了看北方布满阴云的天色,叹了口气:

  “高总兵不满于区区四县,闹着要徐州,可是路大人也有难处。

  “若是他前番前来与您相见,怕是又很不愉快。

  “因此路大人才派我来此,希望和您冰释前嫌。”

  高杰倒是爽快:

  “路大人有难处,高某亦有忧愁。

  “我兵马众多,大人也看见了。

  “这些伤员妇女在这小县之中如何住得。

  “况且分兵四地,徐州又非高杰调度,日后一旦分崩离析,又待怎的?”

  祁彪佳点了点头,望着高杰道:

  “高总兵莫忧。

  “这是路大人刚刚批下的物资手令。

  “徐州城中的兄弟都没有配发,先发到了高总兵这里。

  “是汤大人带来的。”

  高杰一愣,先是再三向祁彪佳道谢,接着对汤芬也拱了拱手。

  听祁彪佳说话,高杰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仿佛处处被体谅,处处被理解一样。

  自从父亲和兄长饿死在陕北后,高杰便再也没体验到这种感觉了。

  祁彪佳接着问道:

  “高总兵贵庚?”

  高杰摸了摸刚刚修理整齐的髭须,恭恭敬敬回答道:

  “三十六。”

  祁彪佳踱步缓行,看着营地吃奶的婴儿,笑了笑:

  “下官比您痴长六岁,敢问高总兵可有子嗣?”

  高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劳您动问,内人刚生了一个儿子,才两个月大嘞。”

  祁彪佳似是思考片刻,这才言道:

  “可曾取名否?”

  高杰看了祁彪佳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

  “还没有,请大人赐名。”

  “元爵,如何?”

  祁彪佳显然是早已有所思量,便脱口而出。

  高杰听着这个名字非常舒服,但是又不甚明了,只是摸着胡须傻笑:

  “好啊,此子能承大人赐名,是他的福分。”

  汤芬拍手道:

  “好名字,元者,善之长也。

  “高总兵,祁大人给令郎起了个贵气无比的名字呐。”

  高杰砸吧了一下滋味,觉得又威风、又上口,顿时觉得舒畅无比:

  “哈哈,好!多谢大人厚望,就叫他元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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