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施两位导演，最终带着不能拍摄七十毫米艾麦克斯的遗憾离开了长城片场。

　　马显达在两人走后，拉住一样要走的陆扬问道：

　　“小陆，车怎么办？”

　　“先生，这事儿得找港办，运动员们见识了港城繁华，补贴太低不好，即便不能做到同工同酬，车也该半价，而且还要补上吉普车。”

　　两人进过小黑屋后，马显达就不好再称呼陆扬为陆指导。

　　私下里，陆扬也会把‘马先生’前面的‘马’字去掉。

　　这对陆扬来说是好事儿，但对马显达、对他身后的马门而言，却是落寞中的无奈。

　　这种无奈，差不多等同于几大车商赞助的车辆，即便是指名道姓给少林寺剧组成员的，他们也无法拥有一样。

　　“小陆，这么办事，觉悟上是不是……”

　　“先生，讲觉悟，咱们的电影不拍了？还是真传不传了？许多事总要大差不差的……”

　　“小陆，你这话我总觉着没底气开口……”

　　“先生，您没底气，张施二位、俞先生也没底气吗？您昨晚才教的我借力打力，怎么就忘了？”

　　“你呀！资质难寻，可惜生错了时代！”

　　“先生，我觉着恰是生对了时代！”

　　两人说完车的事儿，马显达又教了陆扬几记密招，这才离开去联系三大影业的俞先生。

　　见识了马门秘传，陆扬又在速度、体能之外，加了‘意识’二字。

　　作为武指行业的从业者，他之前能想到的只有你来我往，以招破招，这样才能在大荧幕上呈现精彩的动作。

　　但真正的传武过招，却不是你来我往、以招破招，而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一记猛虎硬爬山，我转身绕后一记八卦掌的摘盔式，这才是武行真传，也是以强打弱的法门。

　　换了以弱击强，也是相同的道理。

　　你一记猛虎硬爬山，我做不到八卦掌的摘盔式，那就该打下三路拆祠堂喽……

　　面对面打突袭、打偷袭，不与敌正面相对却能杀伤敌方，才是真传的真义所在。

　　按马先生所说，两虎相争从来都是两虎伤，伤重伤轻都是伤，伤了也就是败了。

　　保全己身的前提下，杀伤敌方才是传武的真义所在。

　　这也是武术界自民国之后，越来越没闯劲儿的原因所在，都想着保全己身了，那还有什么开拓进取？

　　接下来展会依旧，俞先生提议属于少林寺剧组的车辆要落实到人，也不是陆扬一个建议就能做到的。

　　为此还劳动了廖公出马跟国内交涉，少林寺剧组才能保证有四台三十五毫米摄影器材。

　　有廖公出头，车辆也并没如陆扬所说折半，仅是折了三分之一外加一人一辆吉普车。

　　三分之一的比例虽少，但日系车的价格在国内也算是价格不菲。

　　即便三分之一，剧组的教练员跟运动员们，每人也会分到十万整。

　　这十万能否到手，现在还不清楚，只能回去之后见分晓。

　　随着展会的进行，也如陆扬所说，游龙大枪阵跟乐舞汉唐雄风，都收到了国外的邀请函。

　　因为日方公司的到来，以及各种物资的赠送，展会还没结束，运动员跟舞蹈演员就遇上了合并与分流。

　　精锐出国展演，缺额由国内再派人来。

　　原本不在合并分流范畴中的少林寺剧组，也在潘富清、王长凯两位教练员的要求下，参与了合并与分流。

　　剧组的几位主演自然不能动。

　　其他露脸机会相对较少的运动员，也没听马显达不敢明言的劝说，选择了出国演出。

　　在陆扬的要求下，随京队来的赵常君被补进了少林寺剧组，京队几位外形不错的运动员，也被强行留在了剧组。

　　后续补充的武术运动员，陆扬依旧给老马出了选京队、鲁队、西北队的主意。

　　还是那话，内斗的时候也得分亲疏远近。

　　胡团因为接了出国展演的任务，也立地变的炙手可热。

　　从歌舞剧剧团的团长，直接升了上去，挂职文工团副团长，带队出国巡演。

　　京队的总教练吴斌，则是总领队。

　　因为这场出国展演，陆扬也正式收到了文工团跟京队的聘书。

　　即将开始的国外巡演，也让长城片场中落寞、希冀、喜悦、懊丧并存。

　　长城片场的影棚里，新来的舞蹈演员、武术运动员正在加紧排练。

　　角落里的竹摇椅上，陆扬、胡副团端坐喝茶。

　　看着陆扬茶盏中，隔着薄壁依旧浓郁的汤色，胡副团以轻叹开场，轻轻劝道：

　　“扬呀，别太累了……”

　　“胡姨，没法子呀！”

　　“马先生跟两位于老师，都还没有抓住调整动作的诀窍，你们走的又急，不能塌了展会的架子不是？”

　　歌舞团跟武术队巡演，民乐团最沾光，毕竟他们那边的曲目都是自小开始熟悉的。

　　而大枪跟歌舞，不仅要现学，而且演起来也更累。

　　国内的替补来了，合并分流仍在继续，总有人的关系到位，不用操练也能入队参与正式巡演。

　　按照港办要求，本该是进一个退一个，还是陆扬帮着胡团跟吴总教解决了麻烦。

　　他一句动作负担过大，可能出现因伤减员，已经成型的舞蹈队跟武术队，才没有再次合并分流。

　　“扬呀，陈韵溪、宋远梦、肖伊雪她们三个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你说这是何苦？”

　　有人出国，有人要留在港城，胡团所说三人，听听名字就知道家里的情况。

　　陈韵溪、宋远梦是舞蹈演员因伤离队，肖伊雪是古筝演奏，也是因伤离队。

　　唐雯通过港办发出邀请，因伤离队的三人也就成了书画沙龙的舞师、乐师。

　　这仨要的是什么，需要付出什么，胡团心里门清。

　　只是人要送出去了，她还是从心底里为自己麾下的舞蹈演员们不值。

　　“胡姨，无非就是国外的月儿圆，国内的月儿弯。”

　　“可古人不都说了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还有千里共婵娟……”

　　“国外是好，但也未必有多好！现在只是钱好！”

　　“胡姨，这种事儿您挡不住，也不该去挡，按照港城时兴的说法，您总不能阻挡别人寻求幸福不是？”

　　出国寻求跃迁、寻求幸福，也是接下来的大势，陆扬无力改变，只能顺势而为。

　　付出就有回报，只能是现阶段的感觉。

　　如唐雯遇到的赌城反复无常。

　　真到了一定程度，他们才会发现国外的天花板跟门槛，究竟有多低、又有多硬。

　　唐雯找到霍生，让赌档的盘算全部落空，不仅之前撤回的赌注要按照赔率全额赔付。

　　想要借机甩出的烂尾楼盘，也成了赔礼道歉的彩头，需要完善手续之后，赔付给唐雯。

　　而这也就是人家电话上一句话的事儿。

　　对于很多想要出国的人而言，这一句话却是奋斗一生也看不到的天花板。

　　“谁说不是呢？”

　　“道理都懂，但我磨破了嘴皮子就是说不通！”

　　“扬呀，她们三个都是好材料，你可别……”

　　这时候的胡副团，也不管独自跟着陆扬的小屠了，只是在不断感叹那三个人的际遇。

　　“胡姨，这也是没办法的，唐小姐那边也有成本，留下她们三个，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方便之门不可开！”

　　“开了，谁都想来怎么办？”

　　如陆扬所说，方便之门不可开。

　　不仅是胡副团，老马那边每天收到的电报都有厚厚一沓，全部都是相熟关系的请托。

　　这时候陆扬的建议，也成了老马最好的拒绝理由。

　　你们之前不支持剧组，现在想要占便宜，自己找路子去。

　　胡副团、吴总教带着舞蹈队、武术队、民乐团走后，长城片场也跟展会一样人流如梭。

　　对于强行被塞进来，毫无基本功可言的人员，陆扬也不清退。

　　只是照常训练、彩排，至于跟不跟的上，会不会受伤，那跟他无关。

　　剧组的运动员、教练员可还在呢！

　　现在也不是舔谁不舔谁的时候，除了演员、运动员、教练员，廖公也还在港城呢！

　　这段时间，陆扬白天看场子，晚上捋顺舞蹈演员、运动员的动作，也一样很累。

　　日方公司下了一系列大单，让展会声势高涨的时候，廖公也去过会场，还鼓励过陆扬。

　　对于他伤人的事儿，廖公也是只提气不泄气。

　　一团和气可从来都不是让出来的。

　　陆扬不适时出现，会场中就会有人蠢蠢欲动，确认他不在，人家还会来再踢山门。

　　再踢，可能就是己方人员出现死伤了，这个时候，又怎么敢泄气？

　　日方走后，先前寄出去的录影带，以及各种文字消息的大范围散布，也引来了部分世界性新闻媒体赴港报道展会，让展会的声势更上一层楼。

　　期间，港方也想提前结束以文化输出为主的展会，但在博弈中，港办借力打力，鼓动日方交涉，才让展会得以继续进行。

　　少林寺的宣发，真的成了文化大展，国内有关系过来的，也是多如过江之鲫。

　　但究竟是月儿圆还是月儿弯，也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清楚。

　　随着展会继续，陆扬也感受到了压力。

　　泰拳手的到来，让他在守擂的时候，也不得不以伤换伤才能保持不败。

　　传统泰拳的训练，跟真传有些相似，只是经现代科学修缮之后，更显细化。

　　说传武不练体能，也是谬误。

　　戚继光绩效新书选兵一节，大概的说法就是疾速一里不大喘，才算是合格兵员。

　　五百米虽说不长，但疾速跑完不大口喘气，就是传武对肺活量的实际要求。

　　要求摆在那，至于你怎么练，就是自家的事儿了。

　　肺活量、爆发力、耐久力的训练，也是各家有各法。

　　可以实际参考的实物也不是没有，二百斤、三百斤的状元石提至腰间滞留。

　　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三十斤的状元刀后胸舞花就是真传要达到的标准。

　　而这也是虎榜冠群贤，成为武举人、武进士、武状元的硬性门槛。

　　标准就放在那，千百年不变，至于你怎么练，随便！

　　陆扬凭着石泉村那只羊的传武圣体，硬挨了泰拳手的胸前肘击，他也给人小腿骨从肉里踩了出来，捎带一脚踹断了胸骨。

　　下场之后，一脸紧张的马显达慌慌张张的问道：

　　“小陆，气闷吗？”

　　马显达所问，也是真传中的卸力之法。

　　胸前肘击避不过的时候，需要吐气发声，憋气硬扛很容易内鼓外击、炸伤肺部。

　　刚刚场中的陆扬，就是硬生生挨了那么一下，如果气闷，那可就麻烦了。

　　“先生，知道我为什么大热天的穿紫袍、带金冠吗？”

　　虽说胸前微微发闷，但陆扬并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吐息，缓解胸中的不适。

　　现在的港城，男人短袖、女人裙装，陆扬一身古锦紫袍，热不热、难不难受，也只有他能体会。

　　“装特么大个呗？”

　　“先生，您错了，只有衣衫重重才能遮住重甲！”

　　“您别忘了，展会上的甲胄可都是我设计的，也只有厚厚的锦帛，才能让他们察觉不到打在了甲胄上！”

　　“摸着了吗？这下您知道我为何让人在脚下放冰块、倒干冰了吧？”

　　“仙气缭绕只是托词，遮甲、遮汗才是目的，这儿太热，我先回去凉快了……”

　　为了让马显达摸到甲胄，陆扬也借机露出了一个不舒服的表情。

　　这要是能再引来一个泰拳手，下把就给他撩阴腿，刚刚那一肘打的陆扬很难受。

　　“真特么鸡贼！”

　　眼见着陆扬走远，上了高台，坐在周围水雾缭绕的太师椅上。

　　马显达也被陆扬的鸡贼、无耻给震惊了。

　　他之前还以为陆扬一直在运着气，哪曾想到他略微有些鼓胀的胸膛，却是甲胄的形态？

　　接下来，陆扬的表演，也确实引来了另一位泰拳手。

　　陆扬也如所想，直接就用了马显达刚刚教的戳脚番子中的杀招后撅踢。

　　蛋碎无声，但在场诸人的心中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惨叫。

　　精赤着上身的泰拳手却连惨叫都没发出，直接倒地抽搐，嘴里涌出的白沫子也跟发情的公驼一般无二。

　　陆扬的这记后撅踢，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但有老马在场上擎着话筒，细数戳脚番子的招数，结果只能是泰拳手没见识了。

　　武行有云：一见屁股掉，就是戳脚到。

　　这时候你防不住不跑，那蛋碎一地也是活该。

　　传武不能打，试过戳脚才知道！

　　泰拳手回家做姑娘去了。

　　港媒三流花边消息，也真正帮紫袍道人云中鹤，塑成了有不败金身的穷凶极恶。

　　陆扬一记后撅踢，现场再无人挑战。

　　无规则、无防护之下，陆扬如果不留力，别说是蛋了，胯骨轴子也能给他踹断，因为他脚上穿的是后跟镶了铜板的薄底快靴。

　　后撅踢用了，众挑战者蛋凉，但挑战的热情不减。

　　港方派人交涉，想用拳击规则打擂台，结果被陆扬直接拒绝了。

　　展会现场的挑战，就以无防护、无规则、不禁锁喉插眼撩阴为规则。

　　觉着行就上擂，觉着受不了来自蛋蛋的忧伤，那就别来！

　　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紫袍道人，却是名为穷凶极恶的一座高山。

　　一记碎蛋后撅踢，规则不改，也就没人再来挑战了。

　　云中鹤成了无人敢挑战的武道高山，陆扬也成了国内武术队的一座高山。

　　与京队、鲁省、西北武术队的人员来者不拒不同，随着游龙大枪阵跟舞乐汉唐雄风赴日后引起轰动，展会梯队也被调了过去。

　　运动员不够就只能从其他武术队调人。

　　这次陆扬没有来者不拒，而是立了新的规矩。

　　身高体壮、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不要跟赵智凌、秃鹰、孙建奎这类自带猥琐、反派光环的材料。

　　国外的月儿虽圆，但不能是啃食国内月亮补出来的圆。

　　用身高体壮、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为理由，将国内绝大多数一线武术运动员留下。

　　训练一批样子货去巡演的同时，也能为武打电影培养一批人才。

　　因为游龙大枪阵的火爆，老崔那边也狠狠宰了各大武术队一把。

　　据老马所说，那贼厮将枪头卖到了二百块一个的天价，引的许多武术队怨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