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至。
“王广”跟着老荣叔给汪宅送菜已有半月余,期间他老实本分,没有被人怀疑,甚至和汪宅的下人熟络起来。
今天的菜卸下来,厨娘清点的间隙,厨房一个样貌可爱的小丫鬟悄悄把王广拉到一边,塞给他一包点心,又羞涩又期待地看着他。他也傻傻地盯着丫鬟看,憨厚直接的目光把丫鬟羞得直接跑开了。
人走了好一会儿,老荣叔见这傻小子还在发愣,上前不轻不重捶了他一拳,提醒道:
“你小子别犯浑,大户人家的丫鬟不是你能惦记的。”
“王广”挠挠头,不说话,打开纸包将点心小心翼翼地都吃干净了。老荣叔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厨娘点完菜照例要挑点毛病,老荣叔像块老木头一样杵着,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突然,“王广”那里传来呻吟,几人吓了一跳,就听“王广”说:
“我肚子疼……”
话还没落,捂着屁股一脸难耐。
厨娘又嫌弃又尴尬,叫他快去后门旁的茅房解决。
“王广”捂着肚子跑远了。
等到了茅房,他突然脸色一变,丝毫没有要方便的意思,而是偷偷摸摸摸到后门,打开门栓溜了出去。
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怀里鼓鼓囊囊塞着个东西。
没错,这就是杨永霖故意丢在外头的纸包,里面有匕首、蒙汗药等物。
他之所以知道去取,是因为他看到了丫鬟头上带着的绒花。杨永霖提前和他约定了,如果见到汪宅里有人头戴特定绒花,那就说明杨永霖在外面已经部署完毕,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他虽然没想到会有小丫鬟给他送点心,但他很机敏地利用这个机会地跑到后门。
他把这些东西事先藏在汪宅,杨永霖等人会假扮别的身份从前门光明正大地进来,搜身的人并不会发现任何疑点。几人在宅内碰头后就可以拿上各自的工具,伺机而动。
时机并不要等太久,因为厨娘说了后天要来贵客,汪家要大摆宴席招待他,向李裕定了不少食材。因为数量太多,两个人肯定运不过来,李裕顺理成章把杨永霖等人安排进去。
当天一大早,杨永霖等人混入汪宅。
几人先后去指定地方拿上自己的暗器,潜伏在汪宅角落里。
前厅地热闹随着贵客的到来被推向高潮。杨永霖暗暗计算时间,最多半炷香的时间汪宅的人就会全聚在宴厅,仆人也会忙着伺候主宾,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去各个房间搜查有关叛徒的线索。
最危险也是最可能藏匿叛党名单的就是书房,杨永霖亲自去勘察。
他潜伏在外好久,终于等到书房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就在他要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时,转角处鬼鬼祟祟窜出一个人,从门缝儿挤了进去。因为灌木丛太杂乱,杨永霖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只觉得身材瘦小,姿态轻盈又老练,很是熟悉。
他继续潜伏在灌木丛中,等那人出来。
前厅的热闹渐渐消散,客人陆陆续续来到后院,三五一群谈天说地,最要命的是书房成了人最聚集的地方。
杨永霖不得已离开,准备下次再找机会。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挫败,白白运筹了这么好的计划,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最郁闷的当属“王广”,他为了拖延时间主动和那个对他有意思的小丫鬟调情,最后被厨娘追着打了出来,日后再也没办法去汪宅了。
“林公子,你说的那个先你一步潜入书房的人,会是哪一方的人?”有人问道。
杨永霖无法作答,只能安慰他们不要气恼,下次再找机会。
“可是后来一群人去了书房,那个女人怎么逃出来?”
杨永霖警惕皱眉,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答话者挠头,
“您都说了,身材瘦小,步伐轻盈,肯定是女子假扮男装了。”
“也许是瘦小的男人?”有人质疑。
大家讨论不出结果,哄哄闹闹了一路。
杨永霖却浮出某个念头——
那么熟悉的背影,神似女人的姿态,能潜入戒卫森严的汪宅……他恐怕知道是谁了。
当夜,汪衍喝得醉醺醺地回书房,房门刚推来就被一柄匕首抵住脖子。
“进来。”刺客开口了,是个女人。
汪衍强装镇定,慢慢踏入书房,并将房门关上。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外面全是守卫,你要是敢动手你也走不出去。”
女人并非要杀他,而是要他带自己离开汪宅。汪衍惜命,得知她的要求后连连答应,说着小心翼翼地指向书房侧门,说:
“女侠,这里出去是假山,没有守卫,你武功高强,随随便便飞檐走壁就能离开。”
女人手腕收紧,匕首立马见血。这可把汪衍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下求饶,
“可是不从这儿走,从哪儿走都会被看到……”
“自己想办法。”匕首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划过,留下淡淡白痕。
“那……那……”汪衍咽了咽口水,“那就要委屈女侠,假扮成宅内仆人,我带你去后门。”
女人思索片刻,也觉得别无他法,就默许了。
于是在汪衍的帮助下她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汪宅。
只是没走几步,后头传来人声,听着恭候多时。
“姑姑,不打个招呼就要走吗?”
杨永霖走到女人面前,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伸手慢慢解下她的面纱。
“姑姑,我该感叹你厉害还是我娘厉害,能在叛军据守的徽州——来去自如。”
穹庐后退半步,向他行礼,
“殿下,真是巧。”
“巧吗?”杨永霖似笑非笑,“早知道公主身边有此贤能,哪里还用得着我白跑一趟。”
不等穹庐解释,他又说:
“我说错了,该是我娘担心我,特意派你保护我。”
说罢,他伸出手,
“你保护得很好,现在名单拿到了,给我吧。”
穹庐暗暗捂住装名单的袖子,
“殿下说的名单我这里没有。”
“没有?”杨永霖笑了,“什么时候能有?等你把你想改的名字改掉?可以,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改去吧。”
穹庐心里紧张万分,表面却还要假装无辜,
“叛军名单自然要如实交代,可我没有名单,更谈何更改?殿下,徽州危险,汪氏狡猾,即便拿不到名单陛下也不会怪罪于你的。现下公主很担心你,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二人陷入冷寂的对峙,杀意一触即发。
虽然杨同喜一再强调不能伤害杨永霖,可是如果真到那个地步,穹庐愿意和他同归于尽。
杨永霖内心何尝不慌,他从出生开始就见穹庐跟在杨同喜身边,照顾她、护卫她、服从她。她的武艺不在杨同喜之下。如果动起手来,他绝无胜算。
“哎呦。”冷寂的巷口传出一声惊呼。
“货郎子,你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那个屡次光顾杨永霖生意的妇人走出来,“你是……主子家的丫鬟?你个死丫头跑出来干什么?”
突然,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你你……你们……哎呦!”
她上前扯住穹庐的胳膊,凑近看了好久,没想起她是哪个房里的。但是作为宅子里半个管事,她不能放任主子家的丫鬟和外人私通,于是嚷嚷着要把她捆起来送去主母面前。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走出来,穹庐和杨永霖对视一眼,暂时达成一致,甩来钳制自己的人,一起逃了出去。
如此一来,二人直接一触即发的杀意消失了不少,复杂地对视之后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