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真站在一旁眼皮都没抬，冷冷地道。

　　“破是破，但当年我们卖布，这一条街还有谁比得上徐记？”

　　陈永年挑眉，“是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后院，打开房门，就见房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像是几个旧染缸和一堆泛黄的布料。

　　陈永年绕了一圈，拍了拍身边的牛有德，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怎么样？这布庄买得算不算亏？”

　　牛有德咂咂嘴，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吐出一句话。

　　“买亏了呗，这后院连染坊都没摆好，格局一点不方便做药堂。”

　　陈永年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哼”了一声，转身靠在门边悠悠道。

　　“谁说我要改了，这店还做布庄。”

　　牛有德张大了嘴，惊讶地盯着他：“可我们……我们自己连布庄是个啥玩意都不懂啊！”

　　徐慧真则笑了一下，然后指着陈永年说道：“不懂又怎么了？那不是有人教你啊。”

　　陈永年回了个笑，三步并两步走到徐慧真面前，低声道。

　　“不懂是难了些，但人要学着办事。慧珍姐，既然你这么随手把地契给了我，成不成都得由我说了算，对吧？”

　　徐慧真咬住嘴唇没说话，陈永年瞧着她脸上渐渐浮起的懊恼。

　　他收回视线，看着牛有德。

　　“反正当年风光还在，徐家也下过不少功夫，既然布庄还在这儿，那些手艺人也想必没走远吧？”

　　“牛叔，帮我打听打听，看谁还在京里，一个一个都得拉回来。”

　　牛有德听得一脸懵，但还是点点头，转身跑出布庄，“我我这就去。”

　　陈永年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转头对徐慧真笑了笑，耸肩道。

　　“放心，要做布庄，我也得从头学起。还失败了也别怕，只要布庄一天在这儿，不过我想跟你商量点别的事情。”

　　“你想跟我商量啥？”

　　徐慧真疑惑试探性的开口。

　　陈永年咧嘴一笑，慢悠悠地走近她，声音压低了些。

　　“慧珍姐，我这人吧，实诚。说实话咱这布庄，说白了是我占了大便宜，地契到手，铺子也归我了。”

　　“可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干。”

　　徐慧真一愣，皱眉看向他，像是没听明白：“一起干？你什么意思？”

　　陈永年没急着回答，绕到她身旁，伸手从架子上抽了块深蓝的布，假模假式地抖了抖，眯眼打量。

　　“这布庄，既然你不要地契，那往后你我五五分账，赚了亏了都算咱俩的。你看怎么样？”

　　徐慧真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这话砸懵了。

　　她盯着陈永年，半晌才有点不确定的开口。

　　“五五分？你是不是傻？这铺子都姓陈了，你凭什么还带上我？再说，我也不会干这个！”

　　陈永年闻言把布往架子上一扔，双手插兜，笑得更深了。

　　“不会？慧珍姐，你可别跟我装。你爹徐长贵当年在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他徐记布庄的名号？”

　　他说完，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你别急，其实我还有别的条件。”

　　徐慧真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袖口。

　　她以为陈永年要趁机逼她把徐家另外两间铺子也交出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你还想要什么？陈永年，你别得寸进尺！”

　　“别急，别急。”

　　陈永年摆摆手，“跟你想的没差，其实徐家那另外两间铺子，我确实看上了。”

　　“但是我也不是逼你，就是想说你们要是想卖，能不能优先考虑我呢，这个价钱好说。”

　　他顿了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而且我这人，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慧珍姐，你要是愿意，咱们这布庄，我保准让它再火起来。”

　　徐慧真愣住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原以为陈永年是想趁火打劫，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竟是拉她入伙。

　　她咬着唇，眼神在陈永年脸上来回打量，像是要把他看透。

　　半晌，她才低声道：“看看吧。”

　　陈永年一听就知道有机会，随即满意地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那就这么说定了。慧珍姐，咱可得好好干一场。”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徐记布庄连牌匾都没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重新开张了。

　　明面上的老板还是徐慧真，可里头的掌柜却是陈永年。

　　这消息传出去，四九城里好些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毕竟，谁不知道徐家布庄当年风光一时，如今却落得个半死不活，更要紧的是徐慧珍竟然去接受了？

　　想看看这个新掌柜能不能把徐记重新带出来一条路。

　　而陈永年则是带着牛有德四处奔走，把当年徐记的手艺人一个个找了回来。

　　有染布的老王头，有裁剪的张嫂子，还有个眼神毒得能从布料里挑出针头的李裁缝。

　　这天，布庄里头难得热闹了些。

　　陈永年和徐慧真相挨着站在柜台后头，手里拿着一本旧账本，对着刚找回来的老王头问东问西。

　　老王头六十出头，背有点驼，手却稳得像块石头，正低头翻看一匹新送来的布料，嘴里念叨着。

　　“这料子还行，就是染得不匀，得多下几道工序。”

　　徐慧真点点头，瞥了陈永年一眼，低声道。

　　“你这眼力见儿可不行，这布看着花哨，其实底子薄，卖给大户人家，人家一眼就瞧不上，卖给不要求的人家又买不起。”

　　陈永年被她怼得一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慧珍姐这是要给我上课了？成，这次是我的错，对不起。”

　　徐慧真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

　　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清脆又带着火气的女声炸响.

　　“徐慧真！你可真行啊，当初是谁说自己对家里的生意没心思的，现在又背着我把布庄开起来了？”

　　“我还以为咱俩的关系好不容易好点呢，没成想你是故意跟我作对是吧。”

　　两人齐齐抬头，只见陈雪茹一身宝蓝旗袍，腰肢细得像柳条，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她眉眼间带着股掩不住的怒意，身后还跟着个瘦高的小伙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