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川眯起眼睛，慢悠悠地撕着手中的面饼：“小子，你见过？”

　　周明像是突然被掐住喉咙，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周家主急忙按住儿子肩膀：“犬子胡言乱语，仙师莫怪。他是听多了下人们嚼舌根...”

　　余怀安注意到周明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在桌布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少年死死咬着下唇，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却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周家主急忙打圆场：“犬子那会儿正在县里的书院中跟着先生读书，能知道什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仙师若真想知道详情，不如明日去问问李家。他们家的田就在我们隔壁，应该也看到过......”

　　“不必了。”赵大川一摆手，“明天我亲自去西边坡地看看，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一并收拾了！”他转头对余怀安挤挤眼，“对吧，师弟？”

　　余怀安默默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周明颤抖的手指上。

　　赵大川拍拍肚皮站起身来，咧嘴笑道：“周老爷放心，我赵大川办事向来靠谱。明儿个先去看看那西边坡地到底什么情况，真要有什么古怪，保管给您查个水落石出！”

　　他说着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顺手把最后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今儿这顿饭吃得舒坦，多谢款待！”

　　余怀安也起身拱手：“叨扰了。”

　　周家主突然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那...二位仙师要不先回屋休息？”

　　“正有此意。”赵大川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是该歇歇了。”

　　周家主转头对周明说道：“明儿，带两位仙师去厢房休息。”

　　周明低着头应了一声，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夜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他缩了缩脖子，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摇晃。

　　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炭火早已烧暖。周明垂着眼，低声道：“仙师若有需要，随时唤人。”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屋内，烛火摇曳。余怀安指尖轻点，一缕金光无声地覆在门缝上，隔绝了内外声响。

　　“师兄，”他低声道，“方家管事今日特意拦路，周明又这般反常，恐怕西边坡地真有古怪。”

　　赵大川翘着腿躺在床上，靴底的泥渣簌簌落下：“那老小子说话藏一半露一半，什么虫比往年多些——放屁！真当老子没见过虫灾？”他忽然翻身坐起，“你注意到没？说到西边坡地时，周家小子几次都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余怀安点头：“周家主提到方家那片田的红光时，他明显知道些什么。”

　　“更奇怪的是，方家管事说虫群是从西边坡地蔓延过去的，可周家主却绝口不提这事。”

　　“嘿！”赵大川突然咧嘴一笑，“你猜那管事老狐狸为什么急着打断方管事？怕咱们知道两边田是连着的？”

　　余怀安皱眉：“周家主说方家使坏，可若真是魔修手段...”

　　“屁！”赵大川嗤笑，“魔修要祸害人，会连自家灵田一起搭进去？”他忽然压低声音，“倒是周家那块‘收成最好的灵田’，三十年不倒，邪门得很！”

　　窗外一阵寒风掠过，吹得窗纸哗啦作响。余怀安突然抬头：“师兄我看你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后手？”

　　两人对视一眼，赵大川眼睛一亮：“你别管那么多！明日去了西边坡地，先看土色！”

　　周明贴在墙根下，直到厢房的烛光彻底熄灭，又等了足足半刻钟，才蹑手蹑脚地穿过回廊。他爹的窗纸上还映着烛光，手指刚碰到门板，里面就传来一声低喝：“滚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周明闪身而入的瞬间，周家主抬手掐诀，一道隔音结界瞬间笼罩房间。

　　“谁让你来的！”

　　周明轻轻关上房门，转身时手指都在发抖：“爹，怎么办？这两个人看着不简单，会不会...”

　　周家主冷笑一声，手里捏着的茶杯“咔”的一声裂开：“慌什么？前前后后来了三批修士，哪个看出问题了？”

　　“可这次不一样！”周明急得直搓手，“那个赵大川眼睛毒得很，余怀安又总盯着我看...”

　　“废物！”周家主一把摔碎茶杯，“多大点儿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可...他俩明显不同于前几个...”

　　周家主一把揪住儿子衣领，“不过都是些杂役弟子，天天就是种地混饭吃的，当真以为来的是天上的真君？”

　　周明缩着脖子：“也是怪了！往年不都好好的吗？方法跟以前一模一样，怎么今年突然就...”

　　周家主松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突然站定，“东西都处理干净了？”

　　“都按您说的，那些...那些器皿全烧成灰了，池也填平了。”

　　“账册呢？”

　　“烧了，一片纸都没留。”

　　周家主这才稍稍放松，重重坐回椅子上：“那就好。就算他们看出虫害异常又怎样？没有证据，谁能证明是我们做的？”

　　“可那么多虫怎么办...”

　　“虫？”周家主突然笑了，“这么大片的灵田，宗门舍得放弃？到最后还不是得派人来除虫。”他眯起眼睛，“顶多罚些供奉，伤不了根基。”

　　周明还是不放心：“那西边坡地明天...”

　　“照常带他们去！”周家主厉声道，“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跟着去学本事的。要是敢露半点马脚...”

　　“我明白，我明白！”周明连连点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周家主突然压低声音：“那些人关起来没？”

　　“还、还没...”

　　“还不快派人去！”周家主一脚踹在儿子腿上，“十日之内都不准他们见到太阳！”

　　周明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又被父亲叫住：“等等！”

　　“爹？”

　　周家主眼神阴鸷：“要是明天他们问起什么红光...你知道该怎么说？”

　　“知、知道...”周明咽了口唾沫，“就说...我那时在书院里跟着先生读书...”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