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他妈怎么会不明白！”康斯坦丁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嘶哑地吼道，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他一把扯开自己那件皱巴巴的风衣和里面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干瘦的胸膛，手指几乎要戳进自己的皮肉里。

　　“可你让我怎么办？！啊？！我他妈还能干什么？！”他胸口剧烈起伏，像个破风箱，几声压抑的咳嗽从喉咙里挤出来。

　　“看这儿！”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带着绝望和恐惧，“肺癌！晚期的！懂不懂？！老子他妈没几天活头了！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米勒太太被康斯坦丁这副癫狂模样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的手下意识捂住了嘴，半晌才挤出一句：“约翰……”

　　“没错！我他妈就是个人渣！”康斯坦丁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玛丽！劳伦！还有你！我都对不起！”

　　他猛地一捶自己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

　　“我害了多少人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绝望的神情。

　　“但就这一回！米勒！让我做点什么，行吗？”

　　“就这一件！”

　　“老子不想死的时候，连他妈一件像样的事都没干过！”

　　“至少……至少让我心里能稍微过得去一点！”

　　米勒太太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男人，脸上的厌恶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怜悯的、无奈的情绪。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康斯坦丁了，她很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酗酒，抽烟，麻烦缠身，狡猾自私，但却从未有过现在这样。

　　康斯坦丁如此失态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客厅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除了康斯坦丁粗重的喘气声和咳嗽声外什么都没有。

　　“约翰....”米勒太太终究是心软了，在她眼里或许康斯坦丁依旧是那个刚学魔法的小男孩吧。

　　“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康斯坦丁像是没听见，依旧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乱发，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吴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出声。

　　康斯坦丁的表演，或者说真情流露，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出戏能不能达到目的。他需要见到劳伦，确认艾丽留下的印记。

　　至于康斯坦丁是死是活，下不下地狱，与他何干？

　　里安和奥利维拉也保持着沉默，只是视线没有离开过康斯坦丁和米勒太太。

　　米勒太太犹豫了一下，走到康斯坦丁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和我说说吧，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康斯坦丁慢慢直起身，眼神里的疯狂稍稍退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灰败。

　　“这些年，我一直在新奥尔良哪也没去，我一直在想办法，找到一个方法可以驱逐艾丽的同时，也让玛丽得到救赎。”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玛丽被艾丽控制了，她既是艾丽的保护伞，也是限制艾丽的枷锁。艾丽通过电子信号杀人，电话只是最常见的媒介。要彻底解决她，必须找到她的本体，或者.....找到她留在现世最深的执念印记。”

　　“执念印记?”米勒太太皱起眉头“但那和劳伦有什么关系？”

　　“艾丽身前患有很严重的代理性佯病症，而她身前最喜欢欺负的对象就是劳伦，这你是知道的。”

　　“我需要检查一下劳伦，看看艾丽是不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如果有，我们就能通过这个印记找到艾丽的本体，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这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劳伦的安全！”

　　米勒太太沉默了，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她看了一眼沙发上神色冷漠的吴忧，又看了看旁边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奥利维拉和尤里安，最后目光落回康斯坦丁那张写满疲惫和恳求的脸上。

　　“劳伦放学还有一会儿。”她终于松口，但语气依旧带着警惕“我可以让你们见她，但你们必须保证，不能吓到她，更不能伤害她。如果她不愿意，你们谁也不能勉强她。”

　　“当然！当然！”康斯坦丁忙不迭地点头，像是生怕她反悔。

　　吴忧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在米勒太太同意后，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目的达到就好，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接下来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米勒太太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门口。

　　康斯坦丁恢复了些许常态，又开始坐立不安地想找烟抽，但在米勒太太的瞪视下，只能悻悻作罢。

　　终于，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一个背着书包，穿着普通校服，看起来十岁左右的金发小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有一双和玛丽相似的蓝色眼睛，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和好奇。

　　“米勒奶奶，我回来了.....咦？”小女孩看到客厅里的陌生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一脸的惊喜。

　　“约翰叔叔！”劳伦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她丢下书包，像只小鸟一样扑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僵硬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瞬间放松，脸上挤出一个复杂难辨的笑容，有欣慰，也有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笨拙地拍了拍劳伦的后背。

　　“嘿，小家伙，好久不见。”康斯坦丁的声音有些干涩和沙哑。

　　米勒太太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警惕稍稍缓和，但并未完全消失。她走上前，轻轻拉开劳伦。

　　“好了，劳伦，先去洗手，准备吃点心。”米勒太太的语气温和而严肃。

　　劳伦乖巧地点点头，又看了康斯坦丁一眼，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向洗手间。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康斯坦丁搓了搓手，看向米勒太太，又瞥了一眼沙发上纹丝不动的吴忧三人组，表情有些尴尬。

　　“米勒太太.......”

　　“约翰，”米勒太太打断他，重新坐回单人沙发，双手交叠，“劳伦就在这里，你想怎么做？记住你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