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沪影厂的编剧？我还以为您是那个文工团、歌舞团的专业歌手呢。”殷婷如刚刚看过赵风华在晚会上的表演，印象正深刻呢，没想到他本人就出现在眼前。

　　“你过奖了，我哪能和那些专业歌手比，我唱歌是野路子，全靠歌好。”赵风华谦虚道。

　　“我记得那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作词作曲都叫‘风华’，也是您吗？”殷婷如问道。

　　“是我，那首歌本来是我为了参加厂里的元旦文艺汇演写的，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对了，我就记得听谁说过，《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是在沪影厂的元旦文艺汇演上初演，然后录音带被沪海人民广播电台借过去播放。”学校值班老师插话道。

　　“听李老师说，你是学音乐的，以后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赵风华笑吟吟说道。

　　殷婷如正有此意，只是没敢说出口，摆手说道：“我们学校音乐专业培养的中小学音乐老师，专业知识学得比较浅，我也没有什么天赋，需要多向您请教。”

　　“那也比我自学成才强。”音乐的话题说到这里，赵风华没有继续深入探讨，转回这趟来的正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去一趟沪影厂，和我们导演见见面，交流一下。”

　　“现在还在放寒假，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我不会表演......”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如果真被选上，厂里会有专业的老师对你进行演技培训，我们沪影厂演员剧团两三百位演员，真正学表演的一半都没有，大部分都是进厂之后才开始学习表演，我前段时间也去剧团那边跟着学习，教我表演的是张瑞芳老师和秦怡老师，这两位老师你都知道吧？张瑞芳老师演过《李双双》，获得了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去年还主演了一部《怒吼吧！黄河》；秦怡老师演过《女篮五号》、《青春之歌》，她们二位都入选过‘二十二大电影明星’，现在是我们厂演员剧团的正副团长。”

　　“我知道她们两个，我们学校去年组织学生一起看过《怒红吧！黄河》。”

　　“你现在去厂里试镜，如果顺利通过，应该可以先跟着两位老师学习表演的基础技巧，如果拍这部戏的时候表现得好，等你毕业可能会直接被我们厂要过去做专职演员呢。”

　　“啊？真的会这样吗？”

　　女孩哪有不梦想做明星的？

　　不敢做这样的梦的女孩，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够资格。

　　殷婷如天生丽质，从上学开始就是班里的文艺积极分子，也曾想过报考沪海戏剧学院，可惜分数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就读沪海第四师范学校音乐专业。

　　现在一个拍电影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只小小地纠结了一下，便先应下去试镜。

　　学校值班老师没有再跟着去，他之前是没认出赵风华就是在沪海电视台春节文艺晚会上演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那个人，现在知道了，对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殷婷如的家人今天去走亲戚了，她有点不舒服，没跟着去。

　　家里的自行车被家人骑走，殷婷如本打算坐公交车去沪影厂，赵风华推着自行车，对她说道：“还坐什么公交车，坐我的车吧，我带你过去。”

　　“这个......”殷婷如有些忸怩，她才和赵风华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坐他的自行车后座。

　　“别这个那个，你不知道我们导演为选演员的事情愁得都长白头发了，你去试镜，通过了之后，能帮她减掉一大块心病，现在马上就到中午了，你如果试镜得快，能在我们厂食堂吃午饭，今天我们厂是春节之后第一天上班，午饭据说很丰盛，你有口福了。”

　　“我又不图那口吃的。”

　　“你不图，我图好吧，我今天一上午，从厂里去你们学校，从学校来你家，现在再回厂里，自行车骑了几十公里，前两天吃的肉长得膘都瘦下去了，今天中午要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噗嗤。”殷婷如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看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模样很正经，没想到你私底下说话是这个样子。”

　　“上了舞台是为人民服务，当然要正经一点，生活中我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得吃喝拉撒，也是人民群众，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活，你坐稳了，咱们出发。”

　　赵风华猛踩脚蹬提速，车链子都要踩出火星子了，殷婷如坐在车后座，不好意思扶他的腰，只能抓着车架，他猛得提速，身子坐不稳晃了一下，惊叫出声，顾不得避嫌，一把抓住赵风华腰间的衣服。

　　赵风华没有放慢速度，张扬地笑道：“哈哈，殷婷如同志，请你坐好，我已经等不及冲向厂里的食堂了。”

　　赵风华和殷婷如同岁，都是才二十三四岁的大好青年，正是应该青春恣意的年纪。

　　凑巧今天春光明媚，吹面不寒杨柳风。

　　殷婷如感受大好的春光，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情绪也渐渐昂扬起来。

　　赵风华蹬得兴起，畅声高歌：“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殷婷如也跟着哼唱起来：“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路上的群众听到他俩的歌声，有的也被激发出情绪，跟着唱道：“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赵风华一路高歌，风驰电掣地回到沪影厂，门卫大爷看到他过来，正好有事和他说，扬起手还没开口，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

　　门卫大爷笑骂了一句：“这臭小子，今天抽什么风？嗯？他车后座好像坐了个姑娘，难道是处上对象了？”

　　赵风华把车子直接骑到《赤橙黄绿青蓝紫》筹备办公室门外。

　　殷婷如进到沪影厂，对自己即将做演员这件事才有了实感，心中不由地忐忑起来，担心自己试镜不通过，白高兴一场。

　　赵风华把车子停好，对她说道：“殷婷如同学，咱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剧组的办公室，请跟我来。”

　　赵风华敲了两下虚掩着的门，听到黄蜀芹的声音：“进来”，才推开门，率先进去，自我请功道：“导演，主任，我把殷婷如同学找来了。”

　　黄蜀芹和陈荣轩循声一起看过来，只见殷婷如站在门外踟蹰，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上好像也泛着光。

　　黄蜀芹和陈荣轩都看得眼前一亮。

　　黄蜀芹起身笑着迎过来，对殷婷如说道：“你好，你好，快请进。”

　　殷婷如看到她温和的态度，才壮着胆子走进办公室。

　　赵风华给她介绍：“这是咱们这部戏的导演，黄导演；这是咱们这部戏的制片主任，陈主任。”

　　殷婷如问好道：“黄导演好，陈主任好。”

　　赵风华正式介绍殷婷如：“殷婷如同学现在还在沪海第四师范学校读书，不过今年就要毕业分配工作，现在她还在放寒假，我找到学校的值班老师，查到了她家的地址，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她请过来。”

　　黄蜀芹已经上上下下打量了殷婷如一番，她的形象没得挑，不是龚雪那样典型的江南婉约女子，不过一张鹅蛋脸同样出众。

　　沪影演员剧团一百多位女演员，外形条件像龚雪、殷婷如这么好的，都没几个。

　　连沪影厂现在力捧的青年演员张瑜，单论外形条件，也要略逊龚雪、殷婷如一筹。

　　黄蜀芹不禁瞥了赵风华一眼，他推荐龚雪，还有龚雪已经演过一部《祭红》作为由头；现在只是当初在沪海电视台节目审查的时候见过殷婷如一面，就对她印象深刻到主动推荐她来拍电影，只怕不全是出于公心。

　　像黄蜀芹这样年过四十步入中年的女性，大都会自动开发出媒婆属性。

　　黄蜀芹现在刚被厂里委以重任，独立担当导演，没那份闲心，不过因为和赵风华成为一个剧组的同事，过去这段时间，也被人找上门，旁敲侧击赵风华的情况。

　　赵风华现在在沪影厂，虽然还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但是在婚恋市场上，却比那些有编制的正式工还要热门抢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赵风华的能力才华，解决编制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他没有编制就能独自担当署名编剧，有了编制被厂里重点培养，就更理所应当了。

　　现在的编剧，不仅是地位高，赚得还比其他岗位多，因为除了工资，还有额外的编剧费。

　　目前国家规定的编剧费是800到3000块，就算按照最低档的800块算，也差不多相当于赵风华实习编剧三年的工资了——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才23块。

　　更不要说，赵风华还能写小说赚稿费！

　　还能写歌唱歌——作词谱曲唱歌也都有稿费，只是这部分的稿费，相对于写小说、编剧费，就要少很多了。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歌词已经刊发在《诗刊》今年的第二期上，稿费已经到手，一共15块。

　　诗歌的稿酬不是按字数，而是论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歌词一共三十行，15块的稿酬，相当于每行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