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迟疑着，陆陆续续有人站起。

　　直到独孤无忌站起，剩下的人腾地站起，不带半点犹豫的。

　　魏无邪看在眼里，只觉这场面非常滑稽。

　　独孤无忌现在虽是兵部尚书，但其在朝中的影响力之强，毋庸置疑。

　　假若有一天独孤无忌真的拜了相，绝对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魏无邪想着端起酒碗，笑道：“诸位大人不必客气，都坐下吧。”

　　百官站着没动。

　　萧如霜似乎很满意，笑道：“都坐吧。”

　　百官这才悉悉索索坐下，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很和谐。

　　魏无邪算是明白了，萧如霜摆这夜宴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示威。

　　如今成为储君的萧如霜，虽然仍是个残废，手头握有的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满朝文武，长安权贵，尽皆唯他的马首是瞻。

　　萧如霜心头一定很得意，看看死去的萧如水，看看不知所踪的萧如冰，再看看一事无成的萧如风，成为储君的他才是闷声干大事。

　　酒席很丰盛，众人也没有讨论让人不快的事，就是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过亥时后，断断续续有官员起身告辞。

　　萧如霜也不劝留，任他们离去。

　　还没到亥正，院子里便只剩下魏无邪、萧如霜和独孤无忌三人。

　　“太子殿下，我也该回去休息了。”魏无邪起身抱拳道别。

　　萧如霜倒了一碗酒，轻笑道：“督主，现在才是谈正事的时候。”

　　魏无邪诧异地问：“还有正事？”

　　“督主真是幽默。”萧如霜哈哈一笑，瞥了一眼独孤无忌，“是这样的，百官打算推举独孤大人为相……”

　　魏无邪重新坐下，端起酒碗，笑道：“这很好啊！”

　　“所以还请督主在陛下跟前，能多为下官美言几句。”独孤无忌突然起身，抱拳行礼，语声恭敬。

　　魏无邪喝了口酒，哈哈笑道：“独孤大人，该不会连你也觉得，我在陛下那边有煽风点火的能力吧？”

　　煽风点火？

　　这用词着实不妥，萧如霜微微皱眉，转瞬笑道：“督主，我们准备了万言书，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就行。”

　　“请督主成全。”独孤无忌再次行礼。

　　魏无邪又喝了口酒，细细品尝着美酒的味道，许久才道：“独孤大人什么时候对升官这么着急了？”

　　想当时，独孤无忌从六扇门总捕头擢升为兵部尚书，可是不情又不愿的。

　　现在为了当宰相，独孤无忌迅速攀上了成为太子的萧如霜，又低声下气来求魏无邪，这可不像是魏无邪认识的那个独孤无忌。

　　“大安社稷，危在旦夕。”独孤无忌一本正经地道，“我之所以想攀此高位，也是想……”

　　魏无邪将碗中剩余的酒喝干，起身笑问道：“我想问问两位，若我在那什么万言书上签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督主识大体，让独孤大人有救民于……”萧如霜笑着说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无邪无情打断：“错了，那意味着陛下会诛我九族。”

　　萧如霜和独孤无忌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震惊。

　　魏无邪哂笑道：“两位莫不是忘了，宦官不得干政，若有违，诛九族。”

　　“律法虽如此，但……”萧如霜想要辩解。

　　魏无邪笑道：“没有但是，律法就是律法，高于一切，若陛下因此杀我，你们肯舍弃一切保我不死？”

　　萧如霜低下了头。

　　独孤无忌也不说话了。

　　宦官干政，在大安历史上就发生过好几次，那些宦官的下场都很凄惨。

　　远的不说，最近就有魏忠贤被安帝算计毒死的例子。

　　“以独孤大人的能力，无需做这多余事，自然能封侯拜相。”魏无邪猛地将酒碗摔碎在地上，“水到渠成，远好过玉石俱焚。”

　　一言说罢，魏无邪大步离去，头都没回。

　　萧如霜和独孤无忌在冷风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独孤大人，你怎么看？”萧如霜皱眉问道。

　　独孤无忌道：“我倒是觉得，魏督主所言不无道理，这封万言书一旦送到陛下面前，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机会为相了。”

　　“独孤大人说笑了。”萧如霜轻笑道，“等我登基，定拜大人为相。”

　　独孤无忌抱拳道：“谢殿下厚爱。”

　　实则独孤无忌心里想的是萧如霜能不能当上皇帝，尚未可知。

　　成为太子，并不一定能成为皇帝。

　　当着萧如霜的面，独孤无忌肯定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萧如霜皱眉问道。

　　独孤无忌叹道：“先缓一缓，看看情况再说。”

　　目前来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萧如霜急着将独孤无忌推到宰相的高位上，也是为了彻底击垮萧如风。

　　等萧如风回到长安，当朝宰相都成了他的人，萧如风将再无一战之力。

　　……

　　走出白王府，魏无邪立马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但那人似乎没有恶意。

　　魏无邪取道人少的巷子，然后站在那里，耐心等待。

　　跟踪那人显然明白了魏无邪的意思，疾步跟进来，跪地行礼，却是铁飞霜。

　　魏无邪将他扶起，笑问道：“铁大人偷偷跟着我，可是有事？”

　　“魏督主，我只是有些迷茫，不知该找谁解惑。”铁飞霜声音低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魏无邪问道：“因独孤无忌的事？”

　　“正是。”铁飞霜暗暗震惊，想不到他还没说，魏无邪竟已猜到了。

　　深吸口气，他便继续说道：“我感觉独孤大人好像变了。”

　　魏无邪笑道：“人在高位，都会变的。”

　　“以前大人还是六扇门总捕头的时候，官也不小啊？”铁飞霜始终想不明白，“但现在，为了升官，大人跟白王那种人混在一起，还搞什么万言书……”

　　魏无邪笑道：“放心吧，我没在万言书上签字。”

　　“太好了。”铁飞霜松了口气。

　　就算没有魏无邪的签字，恐怕萧如霜也会找人将万言书呈给安帝。

　　魏无邪相信有了他的那番话，萧如霜和独孤无忌必会慎重呈交万言书，好奇地问道：“飞霜，你刚说白王那种人，那种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