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马匪营地
赫尔曼屏息凝神,幻术完美融入货箱的阴影之中,心跳声与渐起的夜风同步。
在货箱的另一侧,火光跳跃,映照出两名马匪的身影。
他们懒散地靠着木箱,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这里是马匪营地的边缘。
经过一番粗略的探查,赫尔曼发现营地挨着翠绿山丘搭建,西面有一处溪水,似乎来自山丘上,南面是茂密的树林,东面和北面是原野。
在营地的南面,远离人群的地方,聚集着原本属于商队的驮兽。
驮兽的味道实在太过浓重,平时走起来还没什么感觉,一旦停驻下来就会让人无法忍受。
其他牲口也忍不了这股味道,因此只能将驮兽单独集中在下风口,由专人看管。
而北面,也就是赫尔曼所在的位置,数十马匹或站或卧,不时发出低沉的嘶鸣。
只听年轻的马匪抱怨,“谁能料到村子里面有这么多现成的驮兽,拉运货物正好,可我们人手都已经不够了。”
他接着说道,“不如去找头儿商量,先分出一部分人手来,带着驮兽和马匹回去。”
另一个稍显年长的马匪,手中的匕首在木棍上划过,削出一片片木屑。
闻言,他微微抬起头,“你可千万别在其他人的耳边说这些,小心被砍掉手指。”
年轻马匪悻悻道,“不至于吧。”
老马匪脸色微沉。
“东边那群贵族佬狡猾的很,老当家的就让他们给抓了去,最后吊死在刑架上。这你让头儿的怎么放心分出人手。”
他又压低了几分声音:
“你这是第一次出来抢劫,别怪我没告诉过你。头儿的信仰是死亡之主。”
年轻马匪缩了缩脖子,死亡之主的名号可不是闹着玩的。
谋杀之主、血泪之神,还有着众多称谓。
正好站在了秩序神明的对立面,以死亡和暴力为荣。
老马匪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若是有人敢当面质疑,小心惹怒了头领,当场被血祭。
就在这时,一阵刺鼻的骚味借着北风漫开,赫尔曼只是稍稍嗅到,就感觉这股气味直冲天灵盖,只好屏住呼吸。
“见鬼,这什么味道?”
马匪纷纷捂住口鼻,困惑地张望四周。
一旁拴着的马匹莫名其妙的躁动起来。
它们不安地踢踏着前蹄,拴马绳紧绷成危险的直线,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驮兽的尿骚味?”
“不对啊,驮兽不是在南面吗?”
话音未落,当即就有一匹马奋力摇晃着脖颈,挣开束缚。
它拖拽着断掉的半截麻绳,朝营地外面夜幕下的森林而去。
老马匪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从侧面抱住马匹的脖子,使尽力气才制服了这只发狂的牲口。
他给马匹重新栓好,又多打了一个绳结,往树干上蹭了蹭靴底泥浆,“这些马匹怕不是让尿骚味给熏疯了!”
“我也快要疯了。”年轻些的马匪显然没有这份耐力,脸上的表情和赫尔曼一样扭曲。
“伺候牛羊的时候可没看你这么娇气。”
马匹的嘶鸣声混乱一片。
远处,几名马匪察觉到这边的异常,齐齐聚拢过来。
他们的身份似乎高于这两个守夜的马匪,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迎了过去。
几人的交谈声裹在风中,离货箱越来越远,渐渐听不真切。
赫尔曼没有继续停留,索性借着马匹混乱的时机,沿着营地外围,悄悄朝西北侧的山丘而去。
他还有一个计划。
他身上携带着奥德里克调配的药剂。
如果有机会把药投入马匪饮用的水中,魔力草药的催眠效果,会在十分钟之内,令敌人陷入沉睡。
在靠近山丘的空地上,赫尔曼发现了马匪掳走的人群。
二十名男子,手脚被麻绳绑缚着串联在一起,人群里混着眼熟的商队成员。
一名马匪坐在篝火旁,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不时地抬头扫视着俘虏们。
“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另一名马匪嚼着劫掠来的食物,“说起来,不用给他们一口水吗?”
“怎么,你还要把他们当成畜生伺候不成?”
他露出一口黄牙,随后将吃剩一半的食物抛向俘虏。
这一举动,引来商队成员愤怒的视线。
目光相对的瞬间,立刻激起了马匪的凶性。
他站起身来,手中的匕首反复摩擦着刀鞘,刻意让俘虏们听到这道声音。
“这些家伙看起来还挺害怕的,哈哈。”
马匪回身对同伴说着,随后大步走到一名商队成员面前,狠狠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肩膀上。
商队成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践踏,压得瘫倒在地。
连带着被绑缚在一起的几人,也跟着翻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惊呼。
“要不是头儿有吩咐,早就把你们卸成肉块,当做人牲献祭给巴尔!”
看着众人脸上的惊慌,马匪终于得到了满足。
除了这些男丁之外,不远处竟然还有遭到掳掠的女人。
她们虽没有被绑住手脚,但凌乱不堪的衣衫,血迹斑斑的的伤痕,都在讲述所经历的恐怖与屈辱。
赫尔曼眯着眼睛转过身去。
营地中时刻有人紧盯着俘虏,这些马匪们就像是看守猎物的野兽,根本不给他任何联络的机会。
此时绝不能冲动。
……
营地的正中央,几张兽皮胡乱堆叠成简易的地铺。
火光跳跃,铁手雷纳德以及几名亲信围坐旁边。
“这群村民还真是贴心啊,货物早就为我们装在了驮兽上面,这是我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次劫掠。”
亲信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他是马匪的小头目,地位略比铁手低一些。
不管是平日里售卖牲畜,还是在劫掠时组成团伙,这些人都需要一个统一的声音。
因此,自然也就诞生了头领,还有其他众多小头目。
铁手雷纳德瞥了他一眼,轻易就看穿了手下的肤浅,“你真以为他们是普通的村民吗?”
他扫视围坐一圈的亲信。
“我们多半是碰上了哪个倒霉的商队,恰巧路过费卢村。”
亲信脸上的得意之色逐渐消散,担忧地问道:“这会不会招惹来什么麻烦?”
“有什么麻烦也是那群贵族佬烦心,毕竟这群男丁,最终会交到那个蠢蛋骑士长的手上。”
看着铁手脸上的微笑,众亲信纷纷露出讨好的笑容。
一名头目抱着木桶,为雷纳德倒上一杯。
“按照老规矩,劫掠所得的财货得让头儿第一个享用。”
铁手接过杯子,也没多看一眼。
这是老当家留下的规矩,也是对他身份的认同。
既然其他头目都在遵循,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杯中的液体灌入嘴中,只感觉一股粘稠的口感,带着芥菜籽的辛辣在嘴里炸开。
他猛地一呛,差点没把那东西吐出来。
因为习惯了把酒当水来饮用,这些菜油直接流进了喉咙里。
雷纳德只感觉生吞下去了几根青葱。
杯子被他狠狠地丢到一边,铁手一把抓住那名头目,“你给老子喝的是什么玩意!”
“酒,是酒啊,上面写的葡萄酒!”
头目被铁手抓着衣领,双脚离开地面。
他不敢反抗,只能指着木桶外面的帝国文字,不断替自己喊冤。
“这特么是菜油!”
铁手怒极反笑。
他抓着杯子灌进那人嘴中,看着手下捂着喉咙拼命地咳嗽,脸涨得通红,这才作罢。
马匪们所不知道的是,商队携带的葡萄酒,早就让汤斯偷喝了个干净。
还剩下一些装在车上的麦酒,也被他们当成负担,抛在了村子里。
雷纳德挥了挥手,不耐烦道,“给我去打一捧溪水过来。”
他又看向其他亲信,下令道:
“你们几个,带人把那些贴着标签的木桶,全给我仔细检查一遍。要是再让我喝到这种该死的菜油,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杯子!”
……
在摸清营地大致结构的同时,赫尔曼也大概弄清楚了马匪的人手排布。
正如那位骑士长的预料,马匪人数不足三十。
各个方向都有人打着火把巡逻。
马匹、驮兽和俘虏都分出了人手看管,剩下不到半数的马匪没有露面,应该是在中间的营地处休息。
赫尔曼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营地边缘,来到了溪流附近。
他从怀中取出药瓶。
奥德里克嘱咐过他,在使用的时候一定屏住呼吸。
就算是沾上药液的气味,也极有可能陷入昏睡,连身怀气力修为的骑士也不能幸免。
赫尔曼把药瓶拿远。
正当他打开瓶盖,准备将药液倒入泉水之时,却见一名马匪提着木桶,拨开了灌木丛。
他急忙再度施展幻术笼罩全身。
可是这一幕还是被察觉到了。
“谁在那里!”
马匪大喝一声,举着火把朝先前人影闪动之处跑来,还不忘拔出腰间的铁钩刀。
这把铁钩刀既能夺走敌人的武器,也能勾住马匹,显然是马匪中的精锐所用。
赫尔曼只得弃下药瓶,在幻术暴露之前躲入一旁的草丛。
马匪小心地靠近过去,却未能察觉到人影,只见敞开宽口盖子的药瓶,遗落在了原地。
他凑近一闻,瞬间被药剂的气味所影响,倒头就睡。
赫尔曼在他旁边重新现出身形,看着被马匪扑倒、流淌一地的药液。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投毒的计划只能以失败告终。
赫尔曼一脚踩灭了火把,捡起铁钩刀收在腰间,随后陷入沉思。
打水不过是三五分钟的事情,这马匪迟迟不归,不消片刻,就会有敌人前来调查。
这家伙此时陷入了深度的睡眠,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
那不如给马匪们准备一份礼物。
或许是从费卢村,一路来到营地的所见,激起了他的愤怒。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种种残酷。
但亲眼目睹种种惨象,还是让他难以适应。
赫尔曼把水桶罩在马匪的脑袋上面,按进水潭之中。
水桶中很快就被注满了水,拖着不省人事的马匪沉入潭中。
……
赫尔曼快步回到集合的地点。
在绕行经过马匪营地的北面时,他看到几人提着火把,试图驯服那些躁动不安的马匹。
也不知道那些马匹犯了什么病,完全不理会主人的呵斥。
几名马匪也只能徒步,朝着北方上风口的原野而去,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
约翰等人潜伏在南边的树林,还特意熄灭了火把。
赫尔曼也是靠着秘法骑士的精神链接,才得以找到众人。
“情况如何?”
奥德里克很在意药剂的效果,这是他调配了数天的得意之作。
“很可惜,出了点意外,催眠药剂只迷晕了一个马匪。”
赫尔曼也不免为之遗憾,如果能早一步,说不定药剂真的能发挥奇效。
是他在路上打探消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赫尔曼把陶罐还给德鲁伊。
“有几个马匪朝着北面去了。我怀疑,是男爵领骑士们的行动,引起了马匪的警觉。”
他环视众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们的状态不是最佳,和马匪直接正面冲突并不理智,最好还是以策应为主。”
众人纷纷点头,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安排。
“阿图罗,你能否点燃这附近的树木,控制火势,朝着营地的方向推移?”
阿图罗微微一愣,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张了张嘴,看向奥德里克,似乎有些犹豫。
奥德里克脸上露出意外,没想到这个毫不尊重自然的年轻人,竟然在这个时刻问起了他的意见。
“救人要紧。”
阿图罗重重点头。
这些天他一直被变形术所困,此刻魔力已然是最为充盈的状态。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失败,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但不管怎么样,此刻还有那么多同伴等待他的救援。
符文在阿图罗身边升腾而起,在黑夜中如同星点幽光。
他闭上眼睛,开始吟唱家族血脉中的古老咒语。
火焰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按照阿图罗的构想,精准地构建出墙壁,朝着营地的方向推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