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地下游戏厅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撞入游戏厅，踉跄出现在两面佛面前。

　　“欧呦佛爷！”

　　穿着一身棕色皮衣的男人闯了进来，他脸上戴着个已经生锈的黑色金属狗嘴巴护具，牛仔裤上不知道包了多少层浆。

　　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面黄肌瘦，面容猥琐。

　　令人不适的是，从男人脸庞的轮廓来看，这张脸本该是很硬朗的，虽然不帅气，但一定丑的好看。

　　可现在，这张脸看上去完完全全被酒色财气拖垮了。

　　这张脸不但看起来虚的很，而且戴着个不伦不类，足以让人一眼看上去心生不适的金属狗嘴护具。

　　那护具和正常狗嘴巴一个模样，又尖又长，嘴巴位置用各色油漆涂鸦着缭乱又丑陋的犬牙。

　　“佛爷早啊！”

　　男人自来熟的来到两面佛身边，通过狗嘴护具，发出沉闷的声音。

　　“之前佛爷帮我借的那500万，我又花光了！”

　　两面佛使用自己作为结丹期修士的全部力量，紧紧封锁着手机，笑眯眯甜丝儿丝儿的说：

　　“首先，我要跟你说明白，那500万不是我借给你的，是老B借给你的。

　　老B很看好你，要是你能想开，做个手术，估计老B就要把你娶回家当压寨夫人咧！”

　　男人听了这话，心里也不膈应，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笑着说：

　　“B哥不缺男人，更不缺女人，只缺钱花！

　　就跟现在的我一样！缺钱啊！

　　之前那500万，一下子就花光啦！

　　佛爷，要不你再贷给我些？”

　　两面佛笑嘻嘻的：

　　“花光了，花光了好啊！

　　古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金钱就像碧池，千金散光，还会撅着艾斯回来！

　　——我这就给你介绍一个赚钱的新活儿！”

　　不等男人答话，两面佛便对男人说道：

　　“我有个小兄弟，叫徐勉，他现在陷入一个赛博秘境里，怕是已经遇到了危险。

　　你去找到他，把他带回来，顺便搜刮些值钱的数据回来，寄售在我这，我必定帮你卖上个好价钱。”

　　男人憨笑道：

　　“什么级别的赛博秘境？”

　　两面佛随意编造道：

　　“筑基期！”

　　两面佛是这么想的：徐勉能去的秘境，顶天也就筑基期了。

　　男人从两面佛那里得到了幽灵代码给的IP地址，谢过两面佛，废话不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两面佛全神贯注防御手机里的东西，但在此时依旧分出了一点精力，呼唤着男人在道上的外号：

　　“鬣狗，你这次买到的那个心法，要不要考虑把版权授权给我几年。”

　　被称之为“鬣狗”的男人站定，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那多不好意思啊！”

　　两面佛一副商量生意的样子：

　　“我知道你那心法贵得要死，且来之不易。

　　所以，如果你把心法交给我的艺术家来破解，之后售卖软件的费用，我把净利润分你50%”

　　鬣狗依然是那副卑微、讨好的样子，但话语所表达的意思不容反驳：

　　“佛爷，此事甚大，等我这次活着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啊！”

　　两面佛被拒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好。”

　　“鬣狗，你路上小心。”

　　“记得一定要把徐勉带回来。”

　　鬣狗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用讨好的语气道：

　　“佛爷只管放心！”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忽然说道：

　　“佛爷，我看你身边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帮你处理一下？”

　　两面佛知道他说的是手机里那电子幽灵，直言拒绝道：

　　“我还要和这小东西好好耍耍，你先去吧。”

　　鬃狗不再多言，笑着告别了两面佛，离开了地下游戏厅。

　　两面佛看着鬣狗的背影消失，重新把目光集中在手机上。

　　他低声道：

　　“小可爱，现在我已经帮了你，你也该帮帮我。

　　让我把你解剖开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说到这，两面佛忽然愣住。

　　他感应到，手机里藏着的“东西”，消失了！

　　恶面瞬间切换出来，像是战场上下来的创伤应激综合征患者，他浑身紧绷，双眼充血，灵气炸开，紧张的用灵气流扫描着视野之中的一切。

　　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

　　手机里那东西不是电子幽灵。

　　而是比电子幽灵更加难以解决的幽灵代码！

　　——

　　1分钟前，在两面佛分神和鬣狗说话的档口。

　　幽灵代码趁着压力减小了那么一丝，趁机牺牲了一部分代码，溜出了两面佛的手机。

　　牺牲了一部分代码的它，更加弱小，也更加简单了。

　　它几乎变成了原来的一半，除了最核心那一串二进制的执念代码之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它穿梭于密布在游戏厅空气中【静电场域】的细微电光之间，只要一个不小心，触碰了静电，便要彻底消亡。

　　凭借本能，它艰难的调整了无数次方向，才不至于被静电无声无息的消灭。

　　他顺着地下游戏厅里，因两面佛的灵压，而变得十分微弱的电信号，艰难进入了隔壁房间的路由器。

　　它一进入路由器，便如同泥牛入海，再无法被分辨捕捉出来。

　　它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不能死。

　　它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很多年，虽然直到今天为止已经很疲惫，但它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它穿行于现实世界的互联网中，收集着和它一般被人类抛弃的代码，组成自己新的肢体。

　　渐渐地，它再次拥有了能够在互联网中快速穿行的能力。

　　它游荡在现实世界纯洁、干净、又卫生的数据之海中。

　　这里没有疯狂的病毒程序，没有畸形的融合怪软件，没有无处不在的蘸屎代码。

　　这里，是它和它的族人们，向往了足足3万年的高维神国！

　　它从互联网中观察着现实世界，按照它自己的逻辑，挑选着合适的目标。

　　最终，它沿着网线，来到了城市中心第289层的高楼上。

　　沿着楼道往里走，第三个门是开着的，这里是一间私人企业的办公室，企业名已经被擦掉，用红色油漆写上了《灵魂捕手》四个字。

　　这家企业，是仙道联盟茫茫众多的外包缉捕机构之一。

　　主要业务，是缉捕贩卖、传播和使用盗版软件的罪犯。

　　——从事这类职业的人，将自己称之为“灵魂捕手”。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抓捕罪犯的肉身，只需要把罪犯的意识代码装进U盘，就能拿U盘去仙道联盟换赏金。

　　之所以不挂公司的注册名称，而仅仅挂一个“灵魂捕手”的牌子，是因为他们当初给公司起的名字太拗口，以至于别人一眼看过去，都看不懂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

　　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灵魂捕手这样直面高危罪犯的职业，更是如此。

　　这间办公室里杂乱不堪，不仅因为他们的生意已经很长时间没开张，职员们不愿意打扫卫生。

　　还因为他们因贫困而将办公室的一半租了出去，当成了其他公司的杂物间。

　　此时此刻，《灵魂捕手》公司杂乱的办公室里。

　　西南角落，瘫在老板椅上的年轻金发大波浪大波黑皮美人，正百无聊赖的拿手机刷着视频。

　　忽然，屏幕上有一条信息弹窗跳了出来：

　　《城隍胡同，大前门，洪义社，有使用盗版软件者。》

　　金发黑皮美人神色一整，从N手老板椅上坐直身子，抱着手机，两根修长的大拇指舞动如飞：

　　《你是谁，消息从哪来的。》

　　她这一行不好干的很，因为但凡敢用盗版软件的人，三分之一是亡命徒，三分之一是赛博精神病，剩下那三分之一不是邪修，就是更恐怖的魔修。

　　缉拿这些人的过程极其凶险，一不小心就要把自己栽进去。

　　所以，如果有机会能搞清楚情况，她就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手机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新内容：

　　《那人叫徐勉，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刚筑基期，现在使用终端机进了【无量数据垃圾海】，正是缉拿他的好时机。》

　　金发美人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借刀杀人的把戏，她见过太多。

　　这人直接演都不演，上来就暴露自己的目的了。

　　她看着屏幕。

　　不过，如果对方存在犯罪事实，她不在乎对方借她这把“刀”来杀人。

　　城隍胡同，如果她没记错，这里位于城市的下层区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下沉城区”。

　　那里位于城市的最底层，几乎被硕大的城市压进了地表，所以得了这个名讳。

　　根据她的记忆，能在这种地方混生活的，除了捞偏门的人，基本上就是罪犯了。

　　她在手机上打字，用上了作为一个灵魂捕手的职业素质：

　　《对方有几个人？实力如何？你在哪里？能见一面吗？

　　我不会让你白白提供线索，如果能够缉拿成功，一定会给出让你满意的报酬。》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洪义社内，四个使用终端机之人的信息。

　　这些信息几乎是在她问题结束之后的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屏幕上。

　　所以，同样是在这些信息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能用这么快的速度回复消息，说明对方可能是舍弃了肉身的“脑机改造人”。

　　也可能是人工智能。

　　最坏的情况，对方可能是从【无量垃圾数据海】中跑出来的电子幽灵。

　　她没想到的是，手机的下一条信息弹窗里没有文字，而是一个标注有“实况”的视频窗口。

　　那视频窗口中显示的，正是此时此刻洪义社地下室内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场景——

　　徐勉、九哥、徐咩、徐小登，四人安静躺在四台终端机上，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终端机机箱运行所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他们其中两个是筑基期，其他两个没有修为，是金属基人。》

　　金属基……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名词，她愣了一下才明白，所谓的“金属基”，就是类似于“碳基”和“硅基”的另外分类。

　　‘是某种能够容纳数据的金属？

　　石头……成精了，这种情况从前只听说过，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尝试回复消息，等了片刻，却再也等不到对方的回应。

　　她谨慎思考片刻，觉得此行凶险，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她刚做出决定，眼神就不经意间瞥到了桌面上压着的欠费单。

　　如果公司还不开张，怕是要破产倒闭了。

　　如果公司破产倒闭，她除了灵魂捕手的活儿，其他什么都不会干，那就只能沦落风尘，去当性偶了。

　　她咬了咬牙。

　　这一单，她接了！

　　她将洪义社地下室的视频弹窗最小化，拨打了同事的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来生意了。”

　　“在下沉城区的城隍胡同。”

　　“拿着手枪，多备弹。

　　另外，带上【触手】。

　　我随后就到。”

　　——

　　片刻之后。

　　洪义社的大门，今天早早便关了。

　　街坊邻居只以为九哥今天有要紧事，所以连生意都不做了——对九哥而言，这种情况倒是正常。

　　没人看到，此时此刻洪义社门内那“仕女飞天”影壁之上，穿着一身华丽唐装的仕女们，已经醉的抱成一团，酣睡过去。

　　如果靠得近了，甚至能从影壁的音响里听到仕女们轻微的呼噜声。

　　同样是此时此刻，刚刚黑入了“仕女飞天”影壁，让洪义社安保系统瘫痪的两人，正站在大堂之内。

　　金发美人放下兜帽，冷静地用功法感应着周围的动静，低声道：

　　“这里曾经是摸金剑宗的外包机构，前些年的人脉很厉害，售卖一些从【无量数据垃圾海】里挖出来的罕见古代数据包。

　　道上称之为【明器】。”

　　另一人也放下了兜帽。

　　兜帽底下没有血肉，而是梆硬的机械脑袋，和中央镶嵌的一枚巴掌大小的摄像头。

　　经过调教的深沉男性油腻播音腔，从摄像头下的麦克风里出现了：

　　“我知道的，听说他们在仙道联盟内部有人，即便是这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也差点被他们经营到上市。

　　他们上市之前出了大麻烦，宗门高层几乎被一网打尽，后来就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