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诚他们搬完了货，那个小头目果然过来挨个发放了三倍的工钱。

　　柳诚拿着到手的铜钱，在心底琢磨着到底该如何探查货物是什么。

　　这时候他想到了李二炮那些老人搬货时的平静感。

　　他们一定是经常搬运像这样的重物，看来还是要想办法从他们口中套一些消息。

　　此刻已经是深夜，已经劳累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苦力都是倒头就睡，呼噜声如同雷鸣一般。

　　柳诚知道现在不是套话的好时机，便也安心歇息下来，等待着机会。

　　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柳诚便已醒来，心中想着不如就趁此刻去仓库探查一番。

　　他身旁的胡守仁仍在酣睡中，鼾声混在满屋的呼噜声中，倒也不显突兀。

　　柳诚轻轻起身，披上外衣，目光扫过屋内横七竖八的苦力们，确认无人察觉后，悄然溜出了屋子。

　　码头的清晨比想象中更安静，只有几个值夜的白虎帮小喽啰，不过此刻的他们也都沉沉睡去。

　　柳诚借着晨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向仓库摸去。

　　昨日搬货时，他就已经记下了仓库的布局，他发现了仓库西侧有着一扇通风的小窗，窗棂已经腐朽，勉强能够容一人钻入。

　　柳诚蹲下身子，用指尖轻轻拨动着窗框，木屑簌簌落下。在确认了仓库内无人以后，他用双臂一撑，无声地滑入了仓库内部。

　　黑暗中，堆积如山的货箱映入柳诚的眼帘。

　　柳诚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用袖口掩住微光，凑近最近的一只木箱。

　　这个木箱是白日搬的那种木箱，柳诚从腰间摸出一柄薄刃小刀，沿着箱缝轻轻撬动。

　　“咔——”

　　箱盖微微掀起，柳诚眯起眼睛，借着微光看去，箱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的是上好的绸缎。

　　柳诚抓起一匹来，仔细感受着绸缎的品质，他已经不是刚来大明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认出了这竟然是江南织造局用来上贡的绸缎。

　　柳诚又把绸缎放好，将箱子小心地恢复到原位，又转向另外一批箱子，正是之前连他也觉得沉重的箱子。

　　他如法炮制，将箱盖小心掀开，在火折子的微光下，箱子掀开的那一刻竟直接闪了柳诚的眼睛一下。

　　他定睛一看，这箱子里竟装着满满当当的银子，他抓起一把以后，仔细辨认着。

　　看这银子的样式，应该不是大明所铸造的，早就听闻倭国多银，看来沈家在与倭寇的走私中获利不少。

　　他从中取出一点银子，放入怀中，此物正好能做个证物。

　　柳诚发现仓库里还有着其他两种箱子存在，他先打开其中的一种，箱子里竟是一把把崭新的倭刀！

　　刀身寒光凛冽，刀柄缠着鲛皮，刃口锋利得能映出他的倒影。

　　柳诚心头一沉，迅速合上箱盖，又转向另一批样式不同的木箱。

　　撬开箱子，这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包包黑火药，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

　　柳诚指尖捻起一点火药，凑近鼻尖嗅了嗅。这沈家不仅敢走私贡品绸缎，竟然还在走私军火！

　　柳诚眼神一冷，正想要继续探查，忽然就听见仓库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熄灭手中的火折子，身形一闪，将自己隐入货箱间的阴影中。

　　“动作快点！这批货天亮前必须装船！”

　　这正是白虎帮帮主徐白虎的声音。

　　紧接着，仓库大门被人推开，火把的光亮涌入进来，照亮了十余个黑衣人。

　　他们动作麻利，两人一组，将柳诚刚刚探查的装着倭刀和火药的木箱搬出仓库。

　　柳诚屏住呼吸，目光紧锁他们的步伐，内八字，落地无声，应该都是倭人，怪不得自己没在船上看见水手，肯定是提前藏了起来。

　　这些倭人定是不放心这些苦力搬运如此重要的东西，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自己搬运。

　　这些人搬运时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极轻，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武士。

　　柳诚心中一凛，不敢轻举妄动。待最后一人离开仓库，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正欲离开时，就听见来时的窗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他迅速侧身，又躲在货箱的阴影后，屏住自己的呼吸。

　　片刻后，一个身影和柳诚一样从窗外翻入，动作轻盈如猫。那人落地后，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放松下来。

　　柳诚借着窗户外渐亮的天光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李二炮！

　　李二炮显然也是来探查仓库的，他和柳诚的动作一样，挨个探查这箱子里装的东西，见到里面装着的绸缎和银子，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化，仿佛早就知道这些东西。

　　他好像是在找着倭寇刚刚搬走的箱子，一番寻找无果后，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声：

　　“又来晚一步！”

　　柳诚听到这里，心中更加疑惑。李二炮究竟是何人？难道他也与沈家的走私有关？

　　李二炮也并未久留，在寻找无果后，便迅速翻窗离开。柳诚等他走远，才从藏身处出来，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决定先回到休息的地方，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李二炮发现，他又从厕所绕了一圈才回去。

　　回到铺位时，胡守仁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四处张望，见柳诚回来，连忙压低声音问：

　　“大人，您可是去探查了？可有什么发现？”

　　柳诚点头，低声道：

　　“沈家在走私绸缎，倭刀和火药！”

　　胡守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回去禀告胡总督让他派兵来围剿此处码头？”

　　柳诚沉声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对了，李二炮刚才也去了仓库，他似乎与沈家的走私有关。”

　　其实柳诚在心底想到了更多的事情，这沈家走私之事说不好就牵扯着吕宪，到时候又是扯不清的糊涂账，自己还是多收集一些证据，再让胡宗宪决断。

　　胡守仁听柳诚讲李二炮不是普通人，眼中闪过震惊：

　　“李二炮？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苦力吗？”

　　柳诚摇摇头：

　　“他显然不是普通人，但他肯定不是沈家的人，也不是倭寇，或许他另有图谋。

　　我们还是先跟在他身后看一看，探探他的底细。”

　　两人商议完毕，这时候屋子里的苦力们也陆续地醒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柳诚和胡守仁也混在人群中，一边搬着货物，一边暗中观察李二炮的动向。

　　李二炮表现得与昨天一样，依旧是一副苦力模样。

　　但柳诚注意到，他的眼神时不时会瞟向仓库方向，似乎在注意着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