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格拉夫森家族居城的塔楼顶层。
“谋害我女儿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无面者格外擅长伪装,他现在可能是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
“我只想为我的女儿复仇。”
“当然,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浪涛在下方的岩石上拍打,杰洛伯爵指向北方阴沉的天幕:
“瞧,那里就是五指半岛,看不清吧?确实偏僻阴暗,大船都没法子靠过去,只能换乘小舟。
他的曾祖父是布拉佛斯人,作为佣兵受雇于科布瑞家族,他的祖父是一个没有领地的雇佣骑士,他的父亲被封于五指半岛最小的那个半岛上,从属于他家族的平民居住在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庄里。
三代拼搏抵不上出身显赫,弱小且无力,所以他很有野心。”
“也很有能力。”哈罗德对他的敌人也毫不吝啬赞赏:
“据说他在担任海鸥镇海关总管时表现出色,让海关收入翻了十倍。
接着迅速被提拔到君临,到达宫廷不到三年,他就担任起财务大臣坐上了国王的御前会议。”
“是三倍!”
杰洛伯爵紧握塔楼栏杆,恶狠狠的瞪着北方道:
“可这里是海鸥镇,七国最大的五座城市之一,即使只有三倍,半年的收入也足以雇下你说的整个黑白之院。
哈利,只要你能帮我复仇,原本归属培提尔·贝里席的那两成股份,以后就归你所有了。”
“股份?”
哈罗德装作一无所知的问道。
杰洛伯爵瞥了他一眼,垂下眉冷笑道:
“不要扮蠢,哈利,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出三倍的税收从何而来。
你知道,公爵大人知道,甚至谷地贵族大多都知道,只要我想,随时可以从那些走私者身上榨出高于十倍的税收。
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从海鸥镇出海的每艘走私船都有我们三成收益。
而你,现在占这份收益的两成股份。”
“所以,哈利,不要拒绝一位失去女儿的父亲,为了复仇他可以付出一切。”
杰洛伯爵眼中陡然间涌满泪水,指甲在栏杆上抓出令人发麻的嘎吱嘎吱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对你还有所隐瞒,你害怕吗?孩子。”
“不害怕不代表放松警惕,请告诉我一个名单,伯爵大人。”
哈罗德谦恭有礼,但语调坚决:
“一个和培提尔·贝里席有关联的谷地贵族名单,这会让我对与你的合作更有安全感。”
杰洛伯爵侧头望向哈罗德那双有着冷傲的蓝色眼睛,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他环顾四周,示意他最忠心的继承人站远些后,才缓缓低声念道:
“格拉夫森、科布瑞、林德利……”
哈罗德默默对照在审判大厅的收获,那些向他投来紧张目光的主人。
“哈,已经囊括了谷地大半贵族,各位大人对公爵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他给了杰洛伯爵一个冷酷而讥讽的眼神,随后疑惑地问道:
“没有贝尔摩?”
“原本是没有。”
杰洛伯爵轻蔑地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在喉咙中作响:
“但他生活腐化,很容易收买不是吗?
科布瑞去君临面见公爵大人,不知道趁机与贝里席达成了什么协议,回来后就变得和贝尔摩亲密无间起来。”
“所以您被排除在外了,他们的反哈顿同盟?”哈罗德毫不客气地指出。
“这是一次警告。”
杰洛伯爵试图挤出一抹嗤笑,结果只有那张嘴角木然地翘起,比哭还难看:
“他用我女儿的生命警告我,不要在你们之间摇摆不定。”
“但他错估了一位出身高贵者的傲气,以及一位父亲的心情。”
哈罗德别过头去,望向灰暗的远方,暗自警醒不要狭隘的去看任何人。
“去他妈的警告!”杰洛伯爵愤怒地破口大骂:
“我可不是贝尔摩那种卑贱之人,愿意任人摆布,格拉夫森家族的荣誉持续了六千多年,贝里席懂什么叫做荣誉吗?去五指半岛的墓地问问,他懂什么叫荣誉吗?
他怎么敢,怎么敢伤害我的女儿?”
“无论高贵者还是卑贱者,命只有一条,失去的便再也回不来。”哈罗德冷冷地看着杰洛伯爵道。
“是啊!我小看了他,因此我失去了女儿。”杰洛伯爵对此领悟很深: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根本猜不透他的打算,也看不清他的为人,他真正的目的从不会暴露,这太可怕了!
如果我继续跟他合作,我的儿子们迟早要在恐惧中生活,并在恐惧中死亡。
他们很平庸,但我绝不想失去他们。”
“您就信任我吗?”哈罗德稍稍整理思绪问道。
杰洛伯爵伸出粗壮手臂,满是老茧的手指轻抚着栏杆,自嘲一笑:
“我一直认为约恩·罗伊斯蠢笨,名不副实,于是总想与他一较高下,即使生儿子也要比他生的多,但在看人这一点上,我输给了他。
当罗拔落难时,你选择挺身而出,我不敢想当我遭遇患难后,贝里席能否会给我留个骨头渣子。
我也不太瞧得起韦伍德家的寡妇,头发花白皱纹斑斑还要抛头露面,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现在来看是我错了,自莫顿爵士代替韦伍德夫人拜会过我之后,便返回城外坐镇骑兵营地,闭门不出,仿佛海鸥镇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不论他遇到一位率性还是呆板的封君,这都叫做鲁钝,可如果他效忠于你,这就是忠诚不是吗?”
“感谢您的赞赏!”哈罗德毫不客气地回应。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值得骄傲一次,因为在原本的故事中,哈罗德原身可是有着“谷地蠢蛋”的称号。
如果是这样,此时杰洛伯爵恐怕就该嘲笑约恩伯爵和韦伍德夫人了。
当然,有可能现在的哈罗德才是那个蠢蛋,毕竟一个蠢蛋不会引来培提尔·贝里席的关注,欲除之而后快。
杰洛伯爵隔着灯火盯着哈罗德,抬手朝他站在不远处的继承人示意。
不久之后,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被带了过来。
“这是我的儿子盖尔斯·格拉夫森。”杰洛伯爵牵过孩子的手介绍道。
“我恐怕没有人质可以与您交换。”哈罗德友善的看着盖尔斯,朝其眨了眨眼。
杰洛伯爵摇摇头,神情严肃的正色道:
“盖尔斯是我的幼子,我没有家业可以交给他继承,所以他必须自谋生路,我想拜托你收他做侍从。”
“可我自己还只是一个侍从。”哈罗德微笑着道。
“很快就不是了,如果约恩不愿意你成为骑士,我可以现在册封你。”杰洛伯爵明显做好了一切准备。
哈罗德不介意收获格拉夫森家族的友谊,这会让他距离人生目标更近一步。
“侍从的侍从,小家伙,你愿意吗?”
“我愿意。”盖尔斯立刻给出回答。
这孩子已经十岁,作为贵族之子,完全能理解其父亲的心意。
“很好,你有剑和盾牌吗?作为你的主人,你必须要与我并肩作战。”
哈罗德按住盖尔斯的头,侧身望向杰洛伯爵,语气平静的道:
“你今天会看到,我作为同盟的诚意,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