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者死。“李墨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
张玄清大喝一声,桃木剑直刺而去。李墨身形一晃,竟化作数道白影将两人团团围住。刘文博慌乱中摸出剩下的黄符四处挥舞,一道白影被击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不是普通的鬼魂!“张玄清喊道,“是有人用邪术将他强留在阳间!“
混乱中,刘文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向柳青儿的墓碑。后背重重撞在石碑上,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血滴落在墓碑上,竟诡异地渗了进去。紧接着,整个墓地开始震动,柳青儿的坟墓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接着是柳青儿那张美丽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紧闭,脖子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青儿!“李墨的鬼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抛下张玄清向坟墓扑去。
就在此时,柳青儿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全白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刘文博。她的嘴唇蠕动,发出沙哑的声音:“救...我...“
刘文博惊骇地发现,柳青儿手腕上竟有三根红线——一根连着自己,一根连着李墨,还有一根...延伸向柳家庄园的方向!
张玄清趁机一剑刺向李墨的后心,李墨的鬼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开始消散。他挣扎着向柳青儿伸出手:“青儿...我们...永远...“
话音未落,鬼魂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与此同时,柳青儿的身体猛地一颤,从坟墓中完全爬了出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白色眼睛流下两行血泪。
“他不是...杀我的...人...“柳青儿的声音断断续续,“父亲...红线...骗局...“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倒地,身体迅速腐烂,转眼间变成了一具白骨。刘文博手腕上的黑线应声而断,但掌心的“劫“字并未消失。
回城的路上,张玄清面色凝重:“事情比想象的复杂。柳青儿并非自缢,而是被谋杀。她的魂魄被强行留在阳间,与李墨的鬼魂绑在一起,形成'红缘劫'。而幕后黑手...“
“是柳员外?“刘文博想起第三根红线指向的方向。
道士点头:“明日是柳青儿的忌日,也是'红缘劫'最后应验的日子。我们必须阻止柳员外完成最后的仪式,否则不仅你会死,柳青儿的魂魄也将永世不得超生。“
次日黄昏,刘文博和张玄清潜入了柳家庄园。府中张灯结彩,竟像是在办喜事。他们躲在暗处,看到柳员外身着喜服,站在祠堂中央。祠堂内摆放着两具棺材,一具是空的,另一具里面躺着柳青儿腐烂的尸身。
“吉时已到。“柳员外声音颤抖,“青儿,为父这就让你和李公子在阴间完婚。待仪式完成,为父就能借你们的姻缘之力延寿十年...“
原来这就是真相!柳员外为了续命,不惜杀害亲生女儿,制造假自缢现场,再用邪术将她的魂魄与已死的李墨绑在一起,形成“红缘劫“。
就在柳员外举起匕首准备完成最后一步时,张玄清大喝一声冲了出去。柳员外大惊失色,匕首掉落在地。
“你们...怎么会...“
“柳员外,你为了续命残害亲生女儿,天理难容!“张玄清怒斥道。
柳员外突然狂笑起来:“那又如何?她本就是我养大的,用她的命换我的命,天经地义!“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黑符,口中念念有词。
祠堂内阴风大作,柳青儿的尸身竟然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窝“盯“着刘文博。与此同时,刘文博掌心的“劫“字开始灼烧般的疼痛,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自己的灵魂。
“你的命格特殊,是完成仪式的最后祭品!“柳员外狞笑着,“青儿,杀了他!“
柳青儿的尸身猛地扑向刘文博。千钧一发之际,张玄清将一瓶黑狗血泼向柳员外,打断了他的咒语。柳青儿的尸身顿时僵在原地。
刘文博趁机捡起地上的匕首,割破手掌,将血滴在柳青儿的尸身上:“青儿姑娘,若你泉下有知,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鲜血渗入尸身,柳青儿的白骨突然转向柳员外,发出凄厉的尖啸。整个祠堂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渗出鲜血。
“不!我是你父亲!“柳员外惊恐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棺材。
柳青儿的尸身与柳员外一同跌入棺材,棺盖轰然闭合。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棺材中传来的抓挠声和柳员外渐渐微弱的惨叫。
当一切平息,刘文博发现掌心的“劫“字已经消失,手腕上只剩下一小段黯淡的红线。张玄清叹息道:“劫数已解,但这根红线会跟随你一生,提醒你这段生死之缘。“
离开柳家时,刘文博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他仿佛看到柳青儿和李墨的魂魄站在祠堂屋顶,手牵着手,对他微微颔首,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此后,刘文博再也看不见他人手腕上的红线,唯独自己手腕上那一小段,偶尔会在梦中发出微弱的光芒。而每当此时,他总会梦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姑娘,在远处对他微笑,然后转身走入一片白雾之中...
刘文博站在柳家祠堂外的老槐树下,望着晨曦中渐渐散去的雾气。手腕上那截红线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昨夜的惊魂未定非梦境。张玄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袍上还沾着几滴黑狗血。
“走吧,这里的事已了。“老道士的声音透着疲惫,“但你的红线未断,恐怕还有未尽之事。“
刘文博低头看着那段红线,它不再延伸向任何方向,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微光。他忽然想起那个赠他红线的神秘老妪,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回城途中,刘文博发现街上的行人都在窃窃私语。原来昨夜柳家庄园突发大火,柳员外下落不明。官府的人正在废墟中翻找,却只发现两具相拥的白骨,分不清谁是谁。
三日后的清晨,刘文博在自家院中发现了一封信笺,纸面泛黄,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信上只有一句话:“红线未断,因果未了。城南古巷,午时相见。“落款处画着一根红线的图案。
正午时分,刘文博站在当初遇见老妪的巷口。雨后的青石板路泛着水光,巷子里空无一人。忽然,一阵熟悉的腐臭味飘来,那个佝偻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公子别来无恙。“老妪咧嘴一笑,这次她的牙齿竟白得刺眼,“红线用得可还顺手?“
刘文博下意识捂住手腕:“你到底是谁?柳家的惨剧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老妪的笑声如同碎玻璃摩擦:“老身不过是牵线人罢了。柳员外贪生怕死,李公子执念太深,柳青儿情劫难逃,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红光,“倒是公子你,为何要干涉他人姻缘?“
“那不是姻缘!那是害人的邪术!“刘文博怒道。
老妪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线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阴阳两隔又如何?情深似海,红线自会相连。倒是公子你...“她突然扯断一根红线,“强行斩断他人姻缘,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文博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低头看见那段红线正在渗出血珠。老妪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记住,月老的红线能连姻缘,也能系冤孽。你手上的这段,既是因,也是果...“
话音未落,老妪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刘文博追出巷口,却撞上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女孩抬头,露出一张与柳青儿七分相似的脸,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根崭新的红线。
“公子买枝花吧。“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刚摘的茉莉,还带着露水呢。“
刘文博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等他回过神来,女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枝茉莉花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上沾着一滴鲜血般的露珠。
当晚,刘文博发起了高烧。梦中不断闪现柳青儿自缢的场景、李墨惨白的脸、柳员外扭曲的笑容...最后出现的却是那个卖花女孩天真的笑脸。每次惊醒,他都发现手腕上的红线又长了一分,现在已经延伸到了肘部。
第七日清晨,张玄清破门而入时,发现刘文博蜷缩在墙角,整条左臂都缠满了红线,像是一张正在编织的血网。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取出符纸贴在刘文博额头。
“那老妪不是凡人!“刘文博抓住道士的手,眼中布满血丝,“她在收集怨侣的红线,柳家的事还没结束!那个卖花的女孩...“
张玄清面色大变:“城南根本没有卖茉莉花的小姑娘!茉莉这个季节还未开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柳青儿可能还“活“着,以另一种形式。
当夜子时,他们再次来到柳家废墟。月光下,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身影正在烧纸钱,正是那个卖花女孩。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面容在月光下不断变化,时而稚嫩如孩童,时而成熟如柳青儿。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我等了好久。“
刘文博发现自己的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红线如活物般向女孩延伸。张玄清急忙按住他的肩膀,桃木剑直指女孩:“孽障!既已身死,为何还要滞留人间?“
女孩突然哭笑起来:“死?我从未活过啊!“她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红线结,“我是柳青儿未出世的孩子,被外祖父用红线强行聚魂成形!母亲和李叔叔的姻缘断了,我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刘文博如坠冰窟。原来柳员外不仅害死了女儿,还用邪术将女儿腹中未成形的胎儿炼成了红线傀儡!
女孩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形,无数红线从她体内迸射而出,如同活蛇般向两人袭来。张玄清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金光大作。
“刘公子,斩断你的红线!“老道士大喊,“那是她与阳间最后的联系!“
刘文博看着已经缠满半边身子的红线,咬牙拔出随身匕首。就在他准备割断手腕时,女孩突然扑了过来,冰冷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
“来不及了...“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其实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母亲的。“她轻轻一推,刘文博跌出了红线包围圈,“走吧,带着我的这份,好好活下去。“
张玄清趁机掷出桃木剑,正中女孩心口。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女孩的身影如同打碎的镜子般片片碎裂。无数红线在空中燃烧,化作漫天火星。
最后一刻,刘文博看到女孩对他笑了笑,口型分明是“谢谢“。
黎明时分,废墟恢复了平静。刘文博发现身上的红线全部消失了,只在左手腕内侧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点。张玄清瘫坐在地上,仿佛老了十岁。
“结束了?“刘文博轻声问。
老道士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柳员外种下的恶因,最终由他自己血脉承受。只是可怜那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三个月后,刘文博离开了这座城。临行前,他去城南古巷最后看了一眼。巷子深处,一个白发老妪正在教一个小女孩编红线。看到他时,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小女孩则害羞地躲到老妪身后,手腕上缠着一根崭新的红线。
刘文博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他知道,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红线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而他的那段,已经随着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化作了晨露中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