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林墨的话卡在嗓子眼还没有说完。

　　那条白玉大道就突兀的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记铁牙献祭道胎，将道胎彻底融入自己的大道。

　　主动的斩断了自己的未来道途。

　　而换来的结果就是，一步迈进道胎境巅峰的实力。

　　即使以后天地灵气复苏，他也只能止步于此。

　　“我...”林墨的喉咙梗住，不知说些什么。

　　“小子，未来是你的，”记铁牙并未觉得有什么，表情说不出的坦然，

　　“但，现在是我的。”

　　那条白玉大道环绕在记铁牙手边，如同一柄新生的利剑。

　　“嘿嘿，”冥渊像是一个疯子，“这样才有点意思。”

　　“百骸蜈相。”冥渊沙哑低语，背后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蜈蚣法相。

　　他以当前道胎境巅峰实力强行催动魄劫境才能拥有的法相。

　　那蜈蚣法相一显现，方才无比旷阔的时间长河河面瞬间变的拥挤起来。

　　蜈蚣法相昂首的刹那，时间长河骤然凝滞如胶质。

　　蜈相，九节躯体，自下往上数，六节躯体上都挂满了数百个头颅。

　　第七节躯体上却只挂着一个头颅。

　　头颅的气息自下而上依次变强。

　　第六节躯体上，挂着的全是道胎境强者的头颅。

　　有的面目狰狞保留着临死惊惧，有的仅剩森森白骨眼眶燃着磷火。

　　当第七节上挂着的魄劫境头颅缓缓转向众人时，逸散的威压令河床岩层轰然塌陷三寸。

　　这一切。

　　这无不证明，冥渊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绝世强者。

　　轰隆隆。

　　天地震颤的轰鸣声在虚空裂隙间来回激荡，宛若千万口青铜古钟同时倾覆。

　　天地意志察觉到了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力量，正在驱逐冥渊。

　　“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吗？”冥渊攥紧了拳头，

　　“速战速决吧。”

　　暗金肌肤表面浮起蛛网般的裂纹，蒸腾的血气在周身凝成猩红雾霭。

　　他右臂虬结的筋肉突然爆出骨节错位的脆响，三条萎缩的左臂垂落时，竟在虚空划出三道燃烧的血痕。

　　“道胎祭了又如何？”

　　冥渊舔舐着嘴角溢出的金血，喉间滚动的嗤笑裹挟着蜈蚣法相嘶鸣，

　　“蝼蚁的挣扎倒是愈发有趣了。”

　　“拖住他，”温源十指深掐进膝盖，指节青白如冰雕：

　　“再撑...三十息...”

　　“我马上斩断时间长河支流的锚点。”

　　冥渊嘴角勾起笑意，表情满是嘲弄，

　　“我只出一拳。”

　　他气势正盛，却突然往后暴退。

　　“力破万法。”

　　一拳轰去，蜈蚣法相的嗡鸣声夹杂着其身上骷髅头的哀鸣声直杀而来。

　　“死！”那骷髅呼鸣的声音，竟在此时像是汇集成夺命的音节。

　　几人脚下奔腾的时间长河干流在此时竟然隐隐有被截停的极限。

　　这一击的威能赫然是实打实的魄劫境。

　　“退后！！”

　　记铁牙的朝着边雪怒吼。

　　身形闪烁将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不过眨眼间，拳风携带着浓烈的杀机已至。

　　避无可避之下，记铁牙竟然将自己的大道横挡在身前。

　　“去！”林墨眉峰骤聚，喉间迸出金石之音。

　　六柄青锋长剑裹挟着龙吟破空声，剑脊上流转的先天罡气将空气割裂出晶亮轨迹，直取蜈蚣法相七寸处。

　　旁侧边雪广袖翻卷如云，手中“梨云落”振出三叠寒光，剑尖震颤间幻化出千重雪影。

　　那盘踞如山的蜈蚣法相霍然昂首，玄铁般的外壳泛着血祭纹路。

　　七枚先天骷髅头自骨节中暴射而出，空洞的眼眶里幽火吞吐。

　　剑锋与骨面相撞刹那，迸出万千星火。

　　林墨虎口崩裂的鲜血尚未滴落，佩剑已打着旋儿翻飞。

　　冥渊六只竖瞳同时收缩成针，额间魔纹暴涨三寸紫芒。

　　他发了狠，拼尽全力，想要杀人。

　　“你，我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你的命。”冥渊六瞳齐齐望着林墨，

　　“而不是一个道途断绝的老家伙。”

　　话音未落，蜈蚣法相杀机已至。

　　记铁牙面前白玉大道寸寸崩解，碎玉如暴雨倒卷，每一片都映着纪铁牙骤缩的瞳孔。

　　老剑修踉跄后退三步，每退一步脚下便绽开蛛网裂痕，待站定时七窍已沁出血线。

　　周身气机如漏壶般溃散。

　　他的道途竟然被冥渊硬生生打碎了。

　　此时，姬玄田的尸首也已经被冥渊彻底转移走。

　　“剑安宗...亘古长河，”空间裂隙中罡风呼啸。

　　冥渊话音裹着虚空回响，

　　“我们再见。”

　　言毕，破境而去。

　　望着重伤，道途破碎的记铁牙，林墨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又在反复升腾。

　　林墨忽觉袖摆微沉，纪铁牙染血的手掌正压在他腕间。

　　林墨低下了头，一如幼年时犯错一般。

　　老剑修倚着半截断碑坐下，胸前衣袍早被血污凝结成绺，面上却带着云破月出的笑意：

　　“小时候...”

　　他呛出半口淤血，袖口随意抹过嘴角，

　　“你抱着木剑打瞌睡的模样，可比现在顺眼。”

　　时间长河依旧轰鸣，只是在无人留意那飞溅的水雾里，是否混着谁人未落的泪。

　　记铁牙是末法时代来临后最早的一批的先天强者。

　　他证道先天的时候，林墨才刚刚拜入剑安宗。

　　“你的路...”林墨喉头滚动，话语中是按捺不住的悲伤，

　　“碎了。”

　　“这不还没死吗，”记铁牙没心没肺的笑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活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

　　末法时代，道途走到尽头，便不能继续向上探寻；

　　献祭道胎，主动断绝道路亦是如此。

　　道途破碎，则意味着修士多年的修为毁于一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境界往下掉。

　　“记叔，”边雪的脸上带着痛苦，表情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你的本命剑呢。”

　　她一头墨发随意的披散着，少了一丝的魂魄让她的识海中像是有针在扎。

　　剑安宗剑修都会有自己的本命剑，是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曜融吗，”记铁牙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

　　“当年在剑冢选剑，曜融可是震碎七重禁制追着我跑。”

　　纪铁牙喉间溢出低哑笑声，染血的胡须随着胸腔震动簌簌落着血渣。

　　“看见那只小猴了吗，”

　　记铁牙指着时间长河外的那只小猴。

　　“给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