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绅可不敢把这谈判给闹僵了。贺家乃是将门,家中养着装备精良的家丁,未必会怕大同会。
而他们虽然也圈养家丁,但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几个农户,当个狗腿子罢了,但真要和大同社对抗起来,那可远远不够看。
就说那黑风寨,一日之间便被徐晨带领的大同社众人剿灭;艾家那偌大的庄园,同样在一日之内就被攻破。
大同社的这些年轻人行事可不按常理出牌,手段更是狠辣,说灭门就灭门,毫不含糊。真要是把脸撕破了,他们这些家族可都讨不了好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远远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清晰可闻:“米脂艾家,为富不仁,勾结土匪,残害族人。
米脂艾,黑心肝,朱门酒肉臭沟潭。佃户秋收三斗谷,七成要交阎王殿~~~!”
没过多久,众人便瞧见数以千计的米脂百姓,浩浩荡荡地呼喊着口号,从大街上穿行而过。
眼前这一幕,让在场的一众地主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心里清楚,大同社这可不只是灭艾家,这分明是既要杀人,还要诛心。更是要拿艾家杀鸡儆猴,给他们这些家族一个下马威。
这段时间,大同社可谓是重拳频出,已经接连有三次大动作了。他们完全相信,要是这次不按照大同社的要求去做,只怕夜里睡觉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大同社的人半夜打上门来。
这不,一些小的地主家族当场就扛不住了,纷纷大义凛然地说道:“如今父老乡亲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管,只顾自家享受朱门酒肉。某这回去便与佃户商定,今年只收两成五的地租,利息也一概免去。”
刘永见状,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高叔父果然仁义,我大同社钦佩之至。孟子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大同社深感高叔父此举大义,愿将一成羊毛布交予高叔父贩卖。”
高觉民听闻此言,顿时大喜过望。如今大同工业区所产的羊毛布,在整个陕北地区风靡,备受青睐。只可惜这些布匹,大部分都被刘家和常家抢购,余下的也都被那些羊毛商人瓜分,高家一直没机会挤入这个赚钱的圈子。如今听闻有这等好事,怎能不欣喜。
其他小地主见高觉民得了好处,也纷纷跟风表态:“我等亦愿意减租减息,救父老乡亲于水火之中。”这些小家族本就没那么多顾虑,他们一年收的地租撑死也就几百石。要是能拿到几百上千匹羊毛布去贩卖,那可就回本了,这等好事自然不愿错过。
刘思远这下可着急了,眼睁睁看着自家的银子就要像流水一般被儿子给散出去,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不得不说,这羊毛布的生意如今实在是太好做了。尤其是陕北这两年干旱不断,棉花、桑麻的种植数量大幅减少,棉布、麻布的价格随之攀升,这也连带使得羊毛布的价格水涨船高。刘家如今三成以上的收入,可都是靠着贩卖羊毛布得来的。
刘永却依旧面带微笑,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叔父,我大同工业区如今有宏大规划,欲建立上千栋砖房用以安置工匠,还打算修筑水渠、水坝,为来年抗旱做足准备。只是目前十分缺少砖头、三合土等建筑材料。只要各位叔父愿意开办窑厂,但凡生产出的砖头质量合格,我大同工业区愿包下各位叔父前一年所产的砖头与三合土。
倘若没有技术,叔父们无需担忧,我大同社愿意倾囊相授;若缺少钱财,也无妨,我大同社愿意收购叔父们的粮食。至于钱财方面,各位叔父尽可放心,三五万两银子,我大同社还是拿得出手的。”
众人心里都明白,大同社建立不过短短三月,虽说建立了一座兴旺的纺织厂,可要养活上千流民,只怕纺织厂赚的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这三五万两银子的来源,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些地主们在心里暗自咒骂刘永等人,白花花银子,就这么散给流民,简直是糟蹋了。
但话又说回来,面对这难得的“富贵”机会,他们又实在难以割舍。就连贺人俊此刻都没了先前的硬气,虽说减少租金损失不到上千两银子,可要是能在大同社的这桩买卖里占到上万两银子的份额,倒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过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一旦减少租金,他家就不好再兼并土地了。在丰年的时候,一亩土地能收获十几石粮食,可在饥荒之时,只需两三石甚至更少的粮食,就能把田地弄到手。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扩张家中土地的大好机会。
最终,刘永和六家签订了砖头订购协议,又与三家签订了羊毛布的销售协议,还和几家达成了羊毛订购协议。在大同社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策略之下,大部分家族终于达成了减租减息的决议。唯有贺家态度强硬,明确表示不愿意减租减息,还有几家则想拖延时间,期望此事能不了了之。
眼见事情暂告一段落,众人缓缓起身,离开了大鸿茶楼。
刘永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总算是达成减租减息的决议了,但愿今年能少饿死几个乡亲。”
李文兵神色凝重,说道:“还远未到放松的时候。我打算将今日答应减租减息的家族都刊登到《大同报》上,把他们架在这风口浪尖上,让他们没法反悔。同时,也借此机会给米脂更多的大家族施加压力,促使他们也减少地租。”
刘永无奈地叹道:“贺家看样子是死硬到底了,张、王、万、钱这几家也是想拖延敷衍,来个不了了之。”
还有他父亲,他没好明说,不过回去之后他就打算劝自己父亲。
李文兵冷笑一声,道:“这不正好,如此一来,便可让我们大同社清楚分辨出哪些家族是可以合作的,哪些是必须要解决的。”
刘永微微点头,笑道:“兄长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先生的风范了。”
李文兵的这番话,让刘永不禁想起当初他们与先生相遇的情景。那时,先生便是用劳动来考验众人,那些不合格的人,从此便再也没在大同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