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出了星耀，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直奔公司附近的邮局。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他脚步却没停，一路小跑进了邮局大门。

　　柜台里坐着个戴眼镜的大姐，正低头翻账本，宋羽“啪”地把包往柜台上一放，掏出汇款单，刷刷几笔填好。

　　他老家那破乡镇，连个正儿八经的银行都没有，只能靠邮局汇款，还是老掉牙的信汇，得等上一个礼拜才能到账。

　　宋羽瞅了眼手里的钱，从那一沓里数出五千块揣兜里，剩下的全填进了汇款单——给爹妈的。

　　他低头写着，柜台里的大姐抬头瞄了他一眼，见这么个年轻小伙子一次汇这么多，眼神里闪过点惊讶，嘴上却没多问，手脚麻利地接过单子盖章。

　　搞定汇款，宋羽出了邮局，拐到路边一个有电话的小卖铺，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本，翻到一页，照着上头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宋泽哥，是我，宋羽。”他嗓子有点干，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当。

　　“小羽啊，是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传来宋泽懒洋洋的声音，这家伙是他本家堂兄，在县防疫站混了个小职员，算得上家里少有的“电话联系人”。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刚给爹妈汇了点钱，邮局的信汇，一个礼拜左右到。”

　　宋羽靠着小卖铺的台子，盯着外头来往的人影，“到时候邮局通知了，你回咱村的时候帮我捎个话，让他们去领就行。”

　　“行啊，没问题。”宋泽在那头应得痛快，“多少钱啊？”

　　“不多，够他们用一阵子了。”宋羽没细说，顿了顿又加一句，“你告诉他们，别省着，该花就花，让他们给宋玉落买点新衣服。”

　　宋玉落是她上高三的妹妹。

　　“得嘞，我回头就去说。”宋泽笑了一声，“你小子行啊，没正式毕业呢就往家寄钱，够孝顺的。”

　　“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啊。”宋羽说完，咔哒一声撂下电话，给小卖铺老板付了电话费，又回了星耀。

　　宋羽刚走到三组门口，手还没推上门，就听见屋里飘出一阵熟悉的旋律。

　　那是组里那台老掉牙键盘发出的动静，叮叮咚咚，音色糙得像砂纸磨墙，可那调子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恰似你的温柔》。

　　宋羽心想，好家伙，老郑这就上手了！

　　他轻手轻脚推开门，老郑正窝在那架破键盘前头，两只大手按着键，脑袋微微晃悠，整个人沉得像是魂儿都飞了，连门“吱呀”一声都没听见。

　　紧接着，老郑那破锣嗓子低低地哼开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宋羽倚着门框，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这老家伙为了配自己那嗓子，硬是用E调和弦撑起了这曲儿，糙是糙了点，可愣是整出一种怪里怪气的味道，还挺带感。

　　他正偷着乐，老郑唱到一半，冷不丁一抬头，瞧见宋羽杵在那儿，眼珠子“唰”地一亮。

　　“腾”地一下，老郑从椅子上蹦起来，那架势快得宋羽都替他那老腰捏把汗。

　　“小宋！你啥时候回来的！”老郑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谱子，脸红脖子粗地冲过来，嗓门震得屋顶灰都能抖下来，“这歌牛逼！毙了！毙了！”

　　四十多岁的老郑激动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满口京城俚语。

　　宋羽挠挠头：“郑哥，有这么好吗？咋样，适合图雅姐不？”

　　“适合？何止适合！”老郑一拍大腿，差点把谱子拍飞出去，“太踏马适合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图雅拽回来，让她当场唱一遍试试！哎，她咋还不买个呼机呢！”

　　他一边嚷嚷，一边继续挥着谱子在空中晃荡。

　　他喘了口气，缓了缓劲儿，盯着宋羽，语气里少了点俚语，多了几分正色：“小宋，你这歌，甭管词还是曲，写得太有味儿了。娓娓道来，像一条小河，慢悠悠淌进人心里……”他边说边拿手指比划着，像要把那感觉勾勒出来，“我弹着弹着，脑子里全是画面，太他娘的有感觉了！”

　　宋羽被他夸得有点臊，赶紧摆摆手，把乔大鹏找他想让图雅上京城电视台的事儿说了。

　　“你是说图雅已经被华夏台约了，你还想帮乔大鹏截胡？”

　　“对，成不成还不一定。”宋羽点点头，“要是成了，我想把这首歌录了，让图雅姐去京城台唱。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加上这首，时间上不至于太寒碜，撑得住场子。”

　　“太好了！”老郑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下桌子，“走，咱俩现在就琢磨编曲去！”

　　说完，他一屁股坐回破桌子前，抓起谱子就准备跟宋羽合计，嘴里还哼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满脸干劲儿。

　　宋羽也麻利地拉过一张椅子，俩人凑在桌子前，谱子摊开，笔头刷刷地动起来。

　　宋羽和老郑一上午埋头苦干，桌子上一堆揉得皱巴巴的草稿纸，铅笔头都磨秃了两根，总算把《恰似你的温柔》的初步编曲稿弄出来了。

　　旋律走向定了，主线清晰，可具体乐器的搭配还得去录音室里细抠。

　　俩人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的肩膀，总算喘了口气。

　　这阵子手里有了钱，老郑心情好，中午非拉着宋羽去楼下小馆子搓一顿，还要了瓶红星，俩人一人半斤，喝得脸红脖子粗，聊得热火朝天。

　　午饭后回了三组，老郑嘴里还叼着根牙签，推开门一看，屋里俩人影晃着——图雅和孙小花正凑在一块儿说话。

　　“图雅，你咋这么早回来了？”老郑嗓门儿一提，满脸诧异。

　　“樊国安的司机小周开着车找到的我，说京城电视台要找我上节目，让我赶紧回来准备。我刚表演完，小周就催着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

　　“本来今儿傍晚还有个活动，小周说Andy都给推了，公司还赔了违约金，至于嘛！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宋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乔大鹏那副台长还真有两下子，这效率也太高了。

　　他瞅了眼图雅，想把这事儿来龙去脉说清楚，可旁边孙小花站着，他有点儿犹豫，不想当着外人抖这摊子事儿。

　　孙小花这丫头，眼尖得很。

　　她余光扫到宋羽那眼神，立马就明白了——这仨人有话要说，自己在这儿碍事儿。

　　她抬头冲图雅笑得脆生生：“图雅姐，我去趟行政部拿点东西，你们聊着，有事儿去那边找我哈！”

　　说完，她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走，步子轻快，推门出去那一瞬，还不忘回头冲宋羽微微一笑，像在说“放心，我懂”。

　　门“咔哒”一关，图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嘀咕道：“啥事呀小宋，你还给我使眼色……其实不用背着小花，这丫头挺好的……”

　　她话没说完，宋羽已经忍不住，把乔大鹏的计划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从副台长想抢人，到借着录音室的事儿压樊国安，再到京城台的邀约，全说了。

　　图雅听完，乐得“扑哧”一声笑了：“哎哟，我还真不知道华夏台找我了！不过先去大鹏弟弟的京城台也不赖，挺好！”

　　老郑大手一挥，跟献宝似的从桌上抓起《恰似你的温柔》的谱子，塞到图雅手里：“行了，别瞎合计了，你先看看这个！”

　　他咧着嘴，脸上的褶子都挤一块儿了，“这可是小宋的新货，早上刚弄出来的，你赶紧瞅瞅！”

　　图雅接过谱子，低头一看歌名，眼里闪过一抹好奇，手指轻轻摩挲着纸边，嘴里小声念叨：“《恰似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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