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真假难辨
第二日清晨,两人如期而至。穿行过络绎不绝的拍照朝圣的人群,顺带又观摩了一遍宏伟壮丽的风神雕像。
派蒙在身边一脸神气地喋喋不休,为拜恩科普昨晚短暂睡前时间学到的历史知识。
至于书是从哪儿来的,说来也是意外之缘。拜恩在为某家书商时被热情的店主挽留,非要给予愿意做这种粗活的年轻人额外报酬。
没好意思收下财物,本着知识就是财富的原则,他退而求其次,索要了几本关于蒙德历史与风神的书籍,以供闲暇之时消磨光阴。
但整日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确实会消磨人的精力,尤其是还承担着来自灵魂时不时的刺痛,因而更显艰难。他昨晚可没有派蒙那般闲情雅致,沾到床榻的片刻之后就陷入了不那么优质的昏睡中去。
看看头顶太阳的位置,也到了与昨日相同之时。可两人四下环顾也未见温迪的身影,派蒙本来就对他颇为不满,现如今更是愤愤地直言道:“那个吟游诗人看上去就像骗子,他不会拿了钱就不来了吧。”
“除了等,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更何况人家已经来了。”
顺着拜恩的视线向远处望去,一名走路摇摇晃晃的青衣诗人姗姗来迟,只是沿路走来,周围人无不面带异色,捏着鼻子退避三舍。
待到他蹒跚走到近点,拜恩和派蒙都是脸色剧变地后退了半步,也是终于知晓了为何那些路人会摆出那副神情。
只见温迪眼神迷离、双颊处不正常现出酡红,而衣着上散发出的酒气更是浓郁到几近实质,光是凑近就叫人阵阵头晕目眩,难以想象昨晚到底是有多放纵。
然而本人好像对这些事情毫无自觉,除去走路不太自然以外,神智倒是格外清醒。他揉了揉叠出重影的眼睛,含糊道:“啊,你很守时呢,拜恩。”
“理应如此……”
拜恩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随即敏锐地在这段平淡无奇的对话中发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他可不记得昨天有自报过家门,温迪看着既不像是冒险家,也绝无可能是骑士团中人,所以是从哪知道他之名讳的?
“等等,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正欲奏响拨琴的手僵了僵,温迪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转瞬而逝。可仗着脸皮厚度,他就仿佛没有察觉到、或说是完全忽略掉了拜恩话中的警惕意味,依然兀自乐观地笑道:“诶嘿,你猜?”
“诶嘿个鬼啦!”
“咳咳,暂且揭过这个话题吧!你今日难道不是来听我唱歌的吗?要知道对于我这种创作型的诗人来说,没有比灵感更重要的事情咯。”
“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恐怕风神大人昨晚托梦给我的创作灵感就要消失了,这样也没问题吗?”
笑容之下有着不加掩饰、赤果果的威胁,而且拜恩还捏着鼻子不得不接受。只是风神托梦的说辞未免也太虚伪了,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位执政上一次现身凡世距今大抵已有五百余年了。
且通常而言,巴巴托斯只会在蒙德遭遇人力无法解决的关键时刻出手,现在蒙德面临的风魔龙困境,在拜恩的眼里显然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当我什么都没说,请开始吧。温迪先生。”
“这才对嘛。”
回报了一记眨眼,温迪再一次拨动琴弦,从少年的嗓中传递出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婉转绵长之音,颂唱着一个无光的至暗时代,与一位被迫沦为贵族奴隶,为了缥缈虚无的承诺沉沦于无尽决斗中的异国少女。
而至中段,他的歌声瞬息变换,激昂高亢地开启了一条漫长的觉醒之路。
与其祈求天空之上神明的垂怜,不如以抗争寻求答案。少女以剑锋带来了一轮异域烈日,在同样渴求着明天的同伴帮助下,驱走了笼罩于平民百姓头顶的无光阴云。
最后的最后,那终末的尾调重归悠扬,似是一只细腻轻柔素手轻抚心中悸动,又宛如和煦之风拂面,能带走一切愁绪。
而歌词中那少女的结局则是留白一片,或许也象征着她的未来不被囿于此地。
即便抛开神秘的治愈之效,光凭歌声与器乐造诣,温迪也可算是拜恩漫长一生中的首屈一指。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身边除了面前的两人,还环绕起了一大群被吸引而来,听的入神的人们。
良久以后,一曲终了,仍余音缭绕,教人念念不忘。
拜恩已感受不到困扰的刺痛与灵魂中的污浊,身体比之健康全盛时更为身轻如燕;而那属于死者的闪回记忆宛若被超度了般,自此也不再显现。
停止了歌唱的诗人又变成了原初游荡浪子的模样,张罗着人们蜂拥而来的打赏与再来一曲的请求。只是暗地里,他偷偷向拜恩打了个“下次再会”的眼色。
虽然很想待在原地再听他高歌一曲,但丽莎的邀约推辞不了,不快些赶去的话就来不及了。拜恩揉了揉还沉醉其中派蒙的脑袋,道:“奇怪的家伙,我们走吧。”
“唔……尽管人很不靠谱,唱歌还是很好听的呢。就是风神托梦什么的也太扯了吧,编也不编个好点的借口。”
猛然停住脚步,拜恩回首仔细端倪了片刻温迪的模样,旋即又遮住刺目日光,将目光移至雕像之上,释然笑道:“也许,他没有说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