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不解、是典沐此时的心情。

　　他看到了什么？

　　阎象被程立按在身下，嘴里还叫唤着。

　　“彼之娘乎！”

　　“程仲德，你不为人子！”

　　“非人哉！”

　　不知是阎象词汇量匮乏还是怎的，来来回回就是这三句重复，观其面色一张老脸憋的涨红，明显是想挣扎出来却没能做到。

　　而程立右手缚住阎象，左右捋须，脸上从容不迫，但看的出来他很头疼。

　　卧在榻上的戏志才同样懵逼的看着两人掐架。

　　“住手，都是人父之年，成何体统！”

　　典沐揉了揉眉心，怒喝着上前将二人拉开。

　　等二人落了座，典沐头疼道：

　　“我就出去不到盏茶工夫，你们怎的会打起来？”

　　他都快服了，明明出去的时候那么和谐，就催个吃食，不到盏茶时间就发展成这样，这以后还不得天天掐架。

　　“明公，事出有因，程仲德丧尽天良，毫无人性，下官一时头热就…”

　　阎象揉着手腕张口就要解释，但没说两句便疼的龇牙咧嘴起来，捂着左半边脸怒视程立。

　　见阎象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典沐先命亲卫去唤医官，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程立。

　　“今日之举实在对不住仲德先生，先生可有伤势？”

　　程立云淡风轻道：“使君客气，程某身体强健，并无大碍，医官就不用了。”

　　“仲德先生可愿述明事由？”

　　程立点了点头，道：“我与阎君共论郡中各事，阎君出题，问我：‘郡内邬堡数量庞大，现知钱粮无剩，郡兵充足，民心依附，在无甚影响下须尽快拆除，何解？’”

　　“我答：‘遣人入府衙，击鼓以勾结外敌之名控告邬堡主人，豪强得知必然恐慌上门求见，使君只用晾其几日，再召集豪强安抚其心，暗示邬堡惹人眼红，其必会自行拆除，如此可解。’”

　　听到这里，典沐疑惑不降更甚。

　　他听的出来，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攻心之计，按理来说不应该让阎象气到上手打人呀！

　　难不成这个阎象是个假的不成？

　　典沐狐疑的看了阎象一眼，对方的气这会已经消的差不多了，闻言还赞同的点了点头，在感受到典沐视线后，道：“此还请使君听下去！”

　　程立抿了口茶水，缓缓道：

　　“后阎君又问：‘如若远征讨贼，现被围困城中，军中粮草所剩无几，后方粮草送往军中尚须半月，问何解？’”

　　“我问：‘周围可有村庄百姓？’”

　　“阎君答：‘五里外尚有三亭百姓，约有千余人口。’”

　　程立没做理会，继续道：“我答：‘趁夜放出两队亲兵入村庄，此事可解。’”

　　程立说到这里便被阎象给打断了，只见阎象的目光再度变得不善起来，冷眼道：

　　“下官本以为程君是要纵兵抢粮，还好心提醒了一句，称村中所掠只足五日使用，却没想到…”

　　到这里，典沐的头绪理明白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都不用想，肯定就是程立被称为毒士的那个原因。

　　程立被几次打断心情已然有点不爽，半眯起双眼看向阎象，看的其心里直发毛，那狭长的眸中透露出的只有深邃，根本看不出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双手跟着握拳扬了扬。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阎象求救的目光看向典沐，见其笑而不语，摆明了要坐看好戏，只好扭头看向一旁，道：

　　“阎某失礼，请君续言，我不打扰！”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害怕，阎象又道：

　　“你之谋，丧尽天良，非人！”

　　很明显，他已经被程立青砖大的拳头打出了阴影，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但是心里又气不过，只能人身攻击。

　　说罢，阎象便一脸正色的将戏志才护在身前。

　　程立毫无波澜的眸中终于多了一丝不解，他不明白，这可是在主君身前，这么跳脱真的没问题吗？

　　缓过神后便一直在观察程立的戏志才笑道：

　　“程君，在我幽州为官者，只要做好本职，不违法乱纪，其他不论，不过，先生不妨先讲全事情经过，戏某方才打了个盹，亦不知。”

　　闻言，程立明白了，不就是干好活想干嘛干嘛呗！

　　旋即抱着善意朝着戏志才拱手一笑，道：

　　“谢这位先生解惑，既如此，那程某便继续了，希望这次没有闲杂人等打搅！”

　　说罢还有意无意的瞥了阎象一眼，见其毫无反应才道：

　　“阎君问：‘村中粮草不足，怎言可解？’”

　　“我答：‘阎君言过，村民千余人。’”

　　“阎君又问：‘若为你之邻里，又当如何？’”

　　“我答：‘村民千余人。’”

　　戏志才悟了。

　　怪不得阎象会发怒。

　　遂不确定的打量了程立一圈。

　　嗯，看着像个好人，确定不是坏人，这压根就不是人。

　　旋即摇头道：“程君此计有违人伦，伤品行，害道德，就不怕遭天谴？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说罢指了指头顶，他倒不至于愤怒，甚至暗暗记下了此计。

　　程立笑了：“伤品行？害道德？不伤仲德就行了。”

　　在他眼里，别管好计坏计，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仲德？那是何物？”

　　戏志才不解。

　　“哦，我字仲德，这位先生明明一直在旁，怎会不知？”

　　“呵呵，睡忘了，勿怪勿怪！”

　　戏志才讪笑了笑，遂正色道：

　　“程君可知，若是亲兵泄露出去，军中将士必然哗变反噬，又当如何？”

　　程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阎象：

　　“阎君此题中，我为何官职？可是三军统帅？”

　　阎象虽不解，但思索过后还是点头道：

　　“然也！”

　　程立轻笑，摊手道：

　　“戏先生，题已解！”

　　戏志才颔首。

　　确实！

　　如果是三军统帅，那威望根本就不是一个亲兵可以撼动的，甚至，得到消息的将士会反手绑了亲兵去他那里领赏，这就是现实。

　　戏志才又道：

　　“如若先生是临时安插，威望不足呢？”

　　程立道：“以祖宗立下誓言即可。”

　　“先生不怕誓言应验？”

　　“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

　　程立嗤笑了一声，

　　“我若真的遇到此种情况，立誓之时必会遣人传信于子嗣，如若誓言应验，便刨了祖坟，改姓于其他，既为我祖，不护我周全，便灭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