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府邸的大堂中,正充斥着一种令人有些心神不安的气氛。
我们的骷髅王袁术正斜倚榻上,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袁燿,袁燿有些苦恼,心说自己还是挨不了这一顿批,而诸葛亮和诸葛瑾有些失神地站在一旁,他们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叔父诸葛玄被朱皓击败、退守西城之事情,此刻忧心忡忡,眉头紧锁。
“诸葛贤侄。”袁术忽然一转神色,没有先去理会自己的“逆子”,而是神气祥和地看向了诸葛瑾,“我知道你们担心你们叔父的情况,这点你们不要忧虑,我已派人去护卫他的平安,下月我也打算让吴景等二位将军东渡长江、击败刘繇,好让你们团聚啊。”
诸葛瑾听到后也只得稍敛神色,恭敬地向袁术行了一礼,“袁公恩德,我诸葛氏无以为报。”
袁术颇为欣赏地看着诸葛瑾,然后又黑起脸来望向袁燿道:“逆子!你还跪着做什么,成何体统!”
“父亲,不是您让我跪的吗!”袁燿满头黑线。
“住口!速速起来!”
“是,燿这就起身。”袁燿光速站起,然后朝袁术又行了一礼。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袁燿,你读的圣贤书都到哪里去了?汝南如此凶险,你要气死乃公不成?”
“父亲,您这不没怎么样吗?”
“还敢顶嘴!?”
他盯着堂下长身玉立的次子,忽然发现袁燿站姿虽恭,却与半年前那个遇事就缩脖子的疯呆子判若两人。
“汝南黄巾如豺似虎,不是你父亲我这般人驾驭不得,你当自己是冠军侯转世?带着十余人就敢深入!”
袁燿不卑不亢地拱手:“禀父亲,我以为汝南颍川二地之黄巾既然依附于我等,那没什么好怕的,畏惧的应当是他们才对。汝南乃我袁氏之根基,我非客,主也。”
袁术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这小子说的的确不错啊,可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转投别处该如何是好呢?他刚要开口,却见袁燿徐徐开口道:
“儿此行共募精壮一千七百人,编为两部五曲。”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这是新军名册与屯田方略,请父亲过目。”
“呼,还好我提前准备好了。”
只见袁术被噎得一愣,只好接过名册随手翻看,越看越心惊——粮秣配给详实到每日多少粟米,军纪条陈更是严格有方。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他抬头看向袁燿,结果时正撞上他的“灼灼目光”,那眼神让他想起二十年前为长水校尉的自己。
“太像了,太像了,此子类我!”他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一时暗自感慨道。“不愧是我‘父兄赞美袁长水’之子。”
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他还是把名册摔在了地上,不过力度有所收敛,“胡闹!这募兵一事终究不还由你来负责,你与你那些个猪朋狗友……”
话到此处他又忽然瞥见立在一边的诸葛瑾,想起这少年方才强忍悲恸的模样,后半句斥责生生咽了回去。
“唉,差点忘了诸葛玄的侄子也在其中。”
黄猗见机上前半步:“袁公容禀,公子此番虽涉险,然新军建制井然,比某些吃空饷的校尉强上十倍,有小过的同时亦有大功……”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那么别扭呢……”袁术刚要说些什么,又被袁燿打断道:
“姊夫慎言,此事袁燿知错。”他见袁术如此这般,只得稍稍示弱。
袁术别开脸冷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之,从今日起你就在府里闭门思过,成婚前哪儿也不许去!”
“成婚成婚,您这是要拿我当种马配种吗!”袁燿低声哀叹道,余光却瞥见黄猗肩膀微颤,显然在忍笑。
“嘶,父亲……那豫章之事该如何是好?”他无奈说道。
“这事自有吴景、孙贲将军负责,你掺和什么?”袁术皱起眉头道,正欲继续斥责之时,诸葛瑾忽然又深吸一口气,有些沉重道:
“瑾虽不才,还请袁公同意我随军出征——今叔父困守孤城,瑾愿率新募士卒东渡驰援。若蒙袁公允准,必破朱皓以报大恩!”
“彼母的!今天这话老子是说不完了是吗!”袁术强忍怒意。
“不是我嫌弃诸葛贤侄,只是你一介文士,谈何领兵?当打仗是写策论么?而且你哪来的兵马啊?”他话说到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苦笑着的袁燿。
“蒙公子之托,瑾得三百兵马,可随吴、孙二位将军从攻。”
“三百人又如何?”袁术刚要开口,只见袁燿上前一步,又又插话道:
“咳咳,袁公此言差矣!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时,谁料他能统百万雄师?此次前往汝南之时我一行人曾偶遇盗寇,然而子瑜兄沉着冷静,神色自若,亲领一支偏师,谈笑之间使强虏灰飞烟灭!大人不能轻后生啊!”说着偷偷冲诸葛瑾眨眼,“要是有我在一旁为佐,那就更是如虎添翼……”
“好了。”袁术狠厉地沉声道,他此刻面色难看,以为袁燿脑子是不是有搭错了哪一根筋,一时之间无语之情高过了愤怒之意,“此事容后再议。你,现在立刻滚回院子!黄猗,叫几个医师过来看看他经络有无问题。”
“遵命。”只见袁燿朝袁术鞠了一躬,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连残影都没留下。
“让二位见笑了,犬子如此荒诞不经,麻烦你们这一路上的照顾了。”袁术无奈地看向诸葛瑾和诸葛亮,“至于那出兵之事还有些时日,让吾在与诸将一亦吧,你们且先回去,保重好身体,不然我有愧于你们叔父之托。”
“是!”诸葛瑾和诸葛亮齐声应道,然后也退下了。
但他们一出去,刚刚推门而去的袁燿忽然又走了进来。
“你又回来作甚?”
“秉父亲,我还有一事要说明:成婚之事我无异议,只是可否再缓些时日,待到江东……”
“够了!”袁术又抬高了音量,同时大手一挥,“我不是说了过几日再议吗!”
“是——”袁燿故意把声音拉长,然后头又缩了回去。
“这逆子。”袁术擦了一把汗,然后又瞥见了地上的那份帛书,“他怎么能把这种军机要务丢在此处?把他叫过来!”
“袁公。”黄猗笑了笑,然后捡起那份帛书,放在了袁术面前的案上,“您是一军之主帅,光远之父上,给您看不是合情合理吗?”
“这……”袁术愣了一会儿,然后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后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唉,你啊你,就会和袁燿撺掇在一块气我!”
“不敢,黄猗绝无结党营私之意。”
“我知你没有——”袁术苦笑两声,然后目光移向了厅堂之外,喃喃道:
“这逆子。倒是有了些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