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此时停滞的时间，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场景。

　　被林一抱在怀里，神情惊愕，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得意的高夫人。

　　惊愕，是因为她显然没想到林一会忽然戳破自己的伪装；

　　至于那一丝得意，恐怕便是来自地上那位正在装死的同伴，高家的小姐，高翠兰。

　　卡着新一轮「投票时间」来临之前，她挡在了林一前面，和高夫人共同演绎了一出「为爱牺牲」的画面。

　　即使无法让林一相信，却依旧可以用这最后一次的伪装来干扰二人的选择。

　　哪怕已经看穿了她们的把戏，却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稍有大意，便会再次犯错。

　　呼——

　　林一深吸了口气，目光已然坚定下来。

　　该结束了。

　　“我选B、C、D、E，高夫人，高小姐，小环，还有外面那些女人——”

　　“她们都是魔女。”

　　廖启东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犹豫，甚至干脆把他的话完全重复了一遍。

　　两人说完，表情却瞬间都充满了紧张。

　　这次的结果......

　　会是什么？

　　哪怕心里已经完全排除了其他可能，可当眼前浮现出二人所做的选择时，依旧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怦怦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清晰。

　　眼前的答案正在逐渐变淡。

　　最后彻底消失。

　　可周围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哪怕是向来冷静的林一，都禁不住有些双腿发软，边上的廖启东更是直接往后面倒了下去。

　　还是......错了？

　　失落骤然从心底涌出，周围的空间似乎已经开始扭曲变形，魔女们即将冲破空间的桎梏——

　　哗啦啦——

　　耳边却忽然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海浪冲刷着岩石。

　　有人惊呼了一声：

　　“咦！”

　　紧接着便是仿佛精神病人似的放肆大笑，眼角的余光里，廖启东已经笑的浑身抽搐了。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嘶哑的声音里却似乎有些哽咽。

　　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出来了。

　　眼前的一切赫然已经变为了熟悉的场景，两人正一前一后坐在那辆极力越野上，柔软的真皮坐椅将倒下的身体紧紧托住。

　　遮天蔽日的树冠不知何时已经透过了阳光，将视野照的一片明亮。

　　恍惚间，似乎一切都是做了场梦。

　　林一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窗外，发现两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进入那条岔道之前的路口。

　　只是那条岔道......

　　它消失了。

　　原本的分岔路口现在只剩下了一条直线，前面的路牌上赫然写着：「前方，江城市，欢迎您的到来。」

　　他又连忙低头看去，果然，那个面露惊愕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可就在这时——

　　「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郎。」

　　仿佛数个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呢喃，让林一瞬间瞳孔紧缩，身体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状态。

　　高翠兰？

　　不，不对，是高夫人！

　　可这个声音是怎么来的，她又是如何知道高翠兰对自己的称呼......

　　心里已经陡然升起了一个猜测，难道——

　　高夫人......

　　就是高翠兰？

　　再想到刚才那个声音和高府发生的一切，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测浮出了脑海。

　　或许，这场蜃境中的魔女，从头到尾就是高夫人一个人呢？

　　而高翠兰和小环，只是她的某种分身？

　　又或者，幻觉？

　　然而比这一切更加可怕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蜃境的结束而死亡。

　　「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似乎已经证明了林一先前的猜测。

　　蜃境中的魔女其实有两种。

　　一种，便是那些可以被唤醒的下人，懵懂无知，最后沦为了小环的工具。

　　而另一种，便是高夫人、高翠兰、小环。

　　且有极大概率为同一魔女的分身。

　　她不仅保持着人类的外形和理智，还很有可能和「苏醒者」们一样，是以参与者的身份进入蜃境的。

　　她，同样是玩家。

　　而这个结论，已经完全颠覆了林一过去对魔女的认知。

　　一种和人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生物。

　　她们从何而来？

　　又为什么以人类的外表存在于这个世界？

　　又为什么会发了疯似的，屠杀和狩猎那些察觉到她们存在的人？

　　正想着，林一却忽然觉得手里有些硌得慌。

　　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摊开手掌一看——

　　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却又有着如同钻石般光滑的切面，光线在其中不断反转，投射。

　　奇异的球状物体正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心里。

　　注视久些，竟有些头晕目眩。

　　可下一秒——

　　无数破碎的记忆已经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打碎的镜面，每个碎片之上都可以看到一张人脸，或者一副画面。

　　数不清的声音在耳边接踵而来：

　　“是个女儿，是个女儿，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下雪了，明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臭小子，这是给你姐姐攒的嫁妆，可不能乱动，知道么？”

　　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的碎片在林一眼前飞过，画面中的女人从出生到老去，恍惚间已然过完了一生。

　　紧接着便是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种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开心，难过，痛苦......

　　直至她死去。

　　可这还未结束，更多的碎片在林一眼前闪过，无数人的记忆和情绪最终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强烈的失重感却忽然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衣服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汗水浸透。

　　视线中那球体依旧绚丽夺目。

　　林一却如同刚刚从溺水中获救一般，剧烈喘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凝聚了无数人对美好和痛苦的记忆......

　　这，就是种子？

　　「准确的说，是蜃种。」

　　「光」的声音忽然又在心底响起，听着似乎有些莫名的感慨：「有了它，便可以让魔女保持在沉睡状态。」

　　「不过......」

　　不过？

　　「没什么」

　　「该回去了，林一」

　　说罢，光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任凭林一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应。

　　与此同时，廖启东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怎么，活着出来不开心？”

　　他一脸调侃，说着还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林一眼前晃悠了几下。

　　那是一颗几乎和林一手里完全相同的球体。

　　可这个头——

　　兄弟，你好像有点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