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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柔软

强梁者 高甜无虐 3821 2024-11-15 08:37

  “你好。”

  陆与抬头望向那个突然出现在眼前,正向他打招呼的布衣青年。

  尽管已经在城里找到了一个体面的工作,他仍旧习惯闲时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锄头掘开泥土的时侯,不期而遇的惊喜总是令他着迷。

  现在是唐代宗永泰元年,那场席卷天下、险些颠覆了唐朝政权的安史之乱,已经结束了两年多的时间了。

  战争结束,民生复苏。刚过弱冠之年的陆与正享受着他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你,你好。”陆与答道,随手放下背篓,靠在山间小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小憩。

  “请问,前面就是灵昌了吗?”青年微笑着拱拱手,问道。

  “嗯。沿着这条小路蜿蜒走上几里地就是。如果你走大路,或许会更快。”陆与答道。

  他有些奇怪。听青年的口音,似乎不是这一带的人。初来异乡,不走大路,反而走的是山间羊肠小道。

  “谢谢。不过,走大路的话,就会错过不少故事了。”

  “故事?”

  “的确。”青年侧过身,对着陆与指了指自己背上背着的书箱。

  透过缝隙,陆与能看见一沓沓的宣纸和毛笔笔杆。

  “你是个...读书人?”

  “算是吧。更确切的说,我应该是一个...小说家。”

  “小说家?那是什么,和儒家有关系吗?”

  “嗯,我口中的‘小说家’和春秋战国的‘小说家’不大一样,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一个通过周游乡野,搜集故事,再通过合理的猜想补充,得到一个完整的佚传的人。”

  青年摘下肩上的书箱,放在身旁,挑了陆与对面的一块岩石倚坐:“所以,虽然我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但目标却并非路途上的城市,而是通往城市的路上,我所听到看到的事情。”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下来,映在青年的脸上。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活计。”陆与点了点头:“那你为何要选择往灵昌走呢?无论是向北还是向南,你遇到的城市,似乎都比灵昌要热闹繁华不少。”

  “这是一个好问题。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古代人,我自然不会往灵昌去。不过...”青年话锋一转,道:“我在东游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个关于灵昌的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便有了来这里的打算。”

  “何事?”

  “据说,安史之乱之前,灵昌曾出过一个姓叶的主簿,他好像一直在修筑灵昌城的城墙。虽然在安史之乱打响后不久便不知所踪,但他在任上期间,修筑的厚厚城墙却让灵昌凭借少量的守军,便抵御了叛军半月之久。后来叛军见城破太过艰难,灵昌的地理位置又不值得花上如此长的人力物力,便最终放弃了继续攻打灵昌,转而将进攻的矛尖对向了地理位置重要的多的睢阳城去了。”

  青年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随手掐了一截草尖,叼在嘴里咀嚼:“现在看来,当初提前数年便开始修筑城墙的举措实在是太过于有先见之明了。而完成这样一个工程,他筹措资金的方式我又怎么也找不到。如果能在灵昌里找到一个当初和那个主簿关系不错的人聊上两句,想必会对我的故事有上不小的启发...”

  “如果,你说的是叶方远主簿的话,我或许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侧面。”靠坐着的陆与忽地道。

  “哦?”

  “他身上的神秘之处比传闻里要多上不少,如果你是第一次听,恐怕会有很多地方不会相信。”

  青年坐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草尖,手肘撑在腿上,脸上露出兴致盎然的神色:“神秘之处?这正是我一路向东的理由。说来你可能也不能理解,我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和历史记录的并不吻合。很多本该在百年后出现的东西,不论是各式发明、食物还是诗歌,总是提前的出现了。而这些东西出现的地方大多是来自于东方这一带。你口中的这些‘神秘之处’,或许也正是我想要寻找的东西。”

  陆与愣了愣,青年话里似乎有好些他听不懂的内容,但在他愣神的时间,对方已经笑着伸出了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文攸之,曾是一名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文学系研究生,现在是一名充满活力但仍旧不思进取的奇人轶事收集创作者,请问你可否将你知道的故事,说说看?”

  “陆与,灵昌城里的一个平民,嗯,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好介绍的。那,我所知道的旧事,便开始了。”

  陆与摊摊手,眼神无意识的投向天空片片云朵,进入了他的回忆。

  “我生活改变的开始,大概是刚过黄口之年的时侯。那时,母亲去世,我的父亲因为欠债,也已被人乱棍打死,家里只剩下一个重病的妹子。有一天,我正在院中收拾,却看见了一个翻墙进来的男子,他说,他叫叶方远...”

  “...后来,我有一次采药回来,被人堵在了暗巷中,我以为我要死了,但却被一个从墙头一跃而下,天神下凡一般的男子救了。他说,他叫黄三...”

  “...我带着他去修城墙,有一天,黄三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又过了一年多,城墙快要修好了,安史之乱爆发的消息也传入了灵昌...”

  “...某个晚上,叶方远再次找到了我,让我去城外山上的某个悬崖下边等待。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去了...”

  “...第二天一上午,都没有发生事情。但到了中午,远处的山头突然阴云密布,但那阴云好像是被一个罩子束缚在了那里,尽管我能看见电光闪烁,却听不见任何雷声,自己头顶的天空也安宁如初...”

  “...我正好奇着,突然听见悬崖的上方传来了一阵阵打斗和吼叫的声音。可惜,大概是距离的原因,我听不清其中的内容,但隐约觉得其中一个人大吼的声音很像一年多前突然消失的黄三...”

  “...打斗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我心情焦灼之际,我看见了天空中有一个逐渐放大的黑影,有一个人掉下来了...”

  “...悬崖很高,我以为那个人会直接摔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的身体落到半空,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托在下面一样,速度突然变慢了下来,最后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我惊讶的走过去,发现是个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子。她说,她叫张心陶...”

  “...我在那个悬崖下等待了一天一夜,除了那个女子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变化出现,远处那片出现异象的山谷也在一刻钟后恢复了平静,我便回了灵昌县城。那女子也随我一道回了灵昌。她问我为何会那天会出现在那个悬崖下,我说了叶方远的名字。她的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闭着眼睛想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陆与的话间断停留,那近一个时辰的漫长的叙述也渐渐的将这个故事拉向了高潮后的尾声。

  “后来呢?”文攸之问道。

  从对方的叙述中,除了那个他了解过一二的那个叫叶方远的主簿外,还常常穿插了另外两个人。叶方远的行为飘忽不定,蜻蜓点水的出现在一个个望不见底的事件里,又不动声色的在某一日消失。反倒是那两个叫黄三和张心陶的人,在陆与的叙述中更加具体。

  从陆与的话中,他能隐约的感觉到,那两个人的故事,似乎还有微末的后续。

  他有些好奇。

  “后来,那个女子住在了我的家里。她虽然从衣着谈吐看,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但奇怪的是,对于当时的生活,她似乎立刻就习惯了,就仿佛是曾经长期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一样,还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

  “什么事?”

  “写字。尽管我是个文盲,不认识几个字,但只是看她的书法,就觉得是一种奇妙的享受。她让我在当药铺伙计的时侯,顺带在附近摆个字画小摊。没想到,小摊人气极好,一日的收入甚至比当药铺的掌柜还要多上一些。我问她,有这样的一手字,为何要呆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里。去周围的哪里,恐怕都能比现在红火上数倍...”

  “但她摇了摇头,说要等一个人。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一定会路过这里的。只要他看见了她的字画,就能找到她了。”

  “这里头,或许有一段浪漫的故事呢。”文攸之感叹道。

  “什么是‘浪漫’?”

  “嗯,大概是不拘小节,充满诗意幻想的风流吧。”文攸之试着解释了一下,道:“继续说说后面吧。她等到那个人了吗?”

  “或许吧。”

  “为何会带着不确定?”

  “因为我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遇到了她等待的那个人。”陆与摇了摇头。

  “那天,我清晨上山采药,到了夕阳低垂时才回来。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院门口,还有一个泼开的水桶。”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眼眸望向文攸之:“或许,她遇到那个人的时侯,应该正在往水缸里打水吧。”

  北方春天的日光不长,两人聊天的当口,天边的云霞已经被光芒映成了彤红的颜色。就像是故事里张心陶离开的那个傍晚。

  “真是不错的午后旧事。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我的新作《大唐奇人录》的第一卷里了。”文攸之扶起书箱,脸上浮起满足之色。就像是一个醉饮甘泉的游侠。

  “天快黑了,我也该回程了。”陆与哈哈一笑,背上背篓,活动了下身子,对着文攸之指了指霞光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灵昌城。

  “既然你也要去灵昌,不如,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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