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焦阳似火。
夏天,整个长安像烧透了的砖窖,使人喘不过气来。知了热得不停地鸣叫道:“知了,知了!”狗热得趴在树荫下,吐出那鲜红的舌头,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鸡热得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走着。
朝中风云变幻,萧衡却过得潇洒自在。
这个夏日,萧衡不知道扇坏了几个扇子,这年头,没有电扇,没有空调,这日子没法过啊,萧衡大吐苦水,又回忆起以前在大学夏天吹空调看小说起来。这扇子,纸糊的,不扎实,不小心就废了,萧衡大感无奈。
这天早上,萧衡去买菜,也打算去买买扇子。远远地看见两个壮汉围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还穿着他那日买的衣服,双手环抱在胸前,像受了惊的兔子。萧衡皱眉,她出了什么事,那个姑娘还是熟人,萧衡赶紧跑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萧衡上前质问,这两个壮汉,表情不善。
“不学无术的,快来救命。”小丫头李虫娘看见萧衡,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立马跑到萧衡背后。
“两位好汉,不知道舍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下先道歉了。”先礼后兵,萧衡先搞清楚状况。
“好说,你是她哥哥是吧,她弄坏了我们店家东西,值五两银子,还想溜。”一个大汉指着小丫头道。
萧衡望向小丫头,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这丫头,元宵节买灯的时候,不是挺有钱的么,萧衡疑问,现在居然弄坏了东西还逃逸。人家店子里几个大“保安”,你能跑哪里去,萧衡哭笑不得。
“这位大哥,舍妹不懂事,得罪了,这是五两,两位大哥多多包涵。”萧衡给了钱,赔笑道,心疼啊,一个月王爷给自己十两,这下就去了一半,生活要拮据了。两位大汉收了钱,没话说,看了一眼两人,闷哼一声,也就走了。
“我记得元宵节你挺有钱的啊。”大汉走后,萧衡忍不住问道。
“那又不是我的,那是我拿哥哥的。”小丫头丝毫没有悔意,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撇着嘴道。
“你哥哥?”萧衡疑问,莫非他还有哥哥在北方?到底是哪个王爷啊,他最近也悄悄打听了,但小丫头身份没有一个人知道。
“哈,不说这些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酒楼吃饭吧。”小丫头眼光一闪,赶紧转移了话题。
现在是中午了,是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可是……“我的姑奶奶,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还有小孩嗷嗷待哺,吃不起啊。”萧衡哭丧着脸,自己不是“地主”老财啊,现在他的收入,哪里消费得起长安的酒楼。至于去小饭馆,带一个女生去多尴尬。可惜打肿脸也充不了胖子,他是真穷人。
“吹牛,你不是还要求愿望发财娶老婆吗,哪来的小孩。”小丫头翻白眼。
瀑布汗,“这个……哈哈,理解意思就行了,别咬文嚼字了。”萧衡尴尬笑笑。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来街上做什么?”小丫头问。
“哎呀。”萧衡一拍脑门,道:“天都快中午了,我得赶紧买菜回去,老人在家等着我呢。”然后风风火火地往菜市走去,小丫头也不去逛了,马上跟在他后边。
“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小丫头气喘吁吁,大热天,头上滚大的汗珠。
萧衡只得放慢脚步,“你要是不嫌弃,那中午就去我家吃饭吧。”萧衡到了长安这几个月,前阵子用剩下的盘缠买了所小小的住所,也算是有家了。
“好啊,好啊,那还不快点。”小丫头立马来了精神,走得比萧衡都还快了。
买了菜,回到了家,二老见萧衡领着一个姑娘进来,大吃了一惊。
“阿爹阿娘,这是我在长安认识的朋友。”萧衡指着小丫头介绍。
“伯父伯母好。”小丫头显得很有礼貌,让萧衡大感意外。
萧衡去洗菜,萧母准备炒菜。
“我来我来。”小丫头兴奋的挽起袖子。
“那个,你行?”萧衡瞪大了眼睛。虽然小丫头身世可怜,但是怎么着也是出生富贵人家吧,还会做菜?
“小看我。”小丫头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系上围腰,刷锅、切菜,十分熟练,专心操作。萧衡盯着她,想了半天想不明白,这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不一会,饭菜就出锅了,萧衡怔怔发呆,不会吃死人吧。
“发什么呆,吃饭了。”小丫头端菜上桌,拍醒萧衡。
萧衡磨磨蹭蹭的拿起碗,迟迟不敢下口。
“小姑娘,你的厨艺真好。”萧衡没有动筷,二老却没有那么想法,饭菜上桌,就开动起来,几筷下口,赞不绝口。
不会吧,这丫头是大厨?见小丫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萧衡狐疑地吃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出人意料的,小丫头的手艺非常的好,入口色香味俱全。简单的食材,做出来上等的味道。舌尖上的天朝,天朝古代,饮食也有很多讲究,不像别人说的古代饮食那么难吃。
“呃,唔,好吃,大厨啊!”萧衡对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不觉就多吃了两碗,这是来到大唐吃得最好吃的了,几乎狼吞虎咽。
“上辈子没吃过东西啊,小心呛死你。”小丫头鄙视他的吃相,而二老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小丫头,直点头,萧衡摸着下巴,怎么感觉这气氛有点怪怪的。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看书啊。”吃完饭后不久,小丫头指着房间的一堆书道。那是姜小姐赠送了几本,后来他又买了些书,闲时看看,打发时间。
说到书,萧衡想到了一个问题,遂道:“我正想写一封信呢,我念,你帮我写吧。”抓了小丫头当写手,自己的字实在太难看。
“嘿嘿,是不是要给哪个小姐写情书啊?”小丫头打趣他。
小小年纪,想些什么,萧衡眼睛翻白,傲然道:“你当哥是什么人?我是那么庸俗的么?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都是打电话发短信了。”
打电话?发短信?小丫头眨眨眼。
“哦,还是快写吧。”萧衡发现跑题了,迅速地铺上纸,研墨。
小丫头端正地坐了下来。
“磨墨身要正,力要匀。”小丫头握住萧衡的手,指点他。
萧衡脑门黑线,这剧情不对啊。
“你买的这墨糙黑,劣质,容易掉色。”小丫头还评论了一下。
这丫头,懂得不少啊,萧衡越来越看不透她了,道,“哥穷啊,将就吧。”
“要写什么内容?”
“嗯,就这样写吧:二牛,你与家人都安好?为兄现在在长安广平王府做事,二牛若是愿意,可与伯父伯母来长安,兄盼之。”
“还有呢?”
“没了。”萧衡想了想,没了。这些日子有点想念谭二牛,来大唐一年多,在真定都是受到他照顾,现在他在广平王府有了一定的说话力。北方将乱,希望他能来长安,自己想办法再给他谋一个活计吧。这样再一起想办法在安史之乱中生存下来。
“他也不识字,写多了找人讲解多麻烦,就这样吧。”萧衡道,“再写上这里的地址就行了。”
小丫头觉得也是,不过,她的芳心也在奇怪,萧衡不识几个字,他认识的人也不识几个字,为啥他懂得那么多呢?偷偷看萧衡,却见他正望着自己,小丫头没由来一阵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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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子李亨府中,气氛十分压抑。
“端卿,此事是否属实?”李亨问道。
“殿下,此乃剑南八百里加急,千真万确啊。”叫端卿的人一脸激动的回答。他是李揆,字端卿,现为中书舍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李亨愤然将密件砸在桌上。
“征南诏唐军大败,主帅被擒,全军覆没。”李亨全然失了神色。
“可恨杨国忠竟然前日还给父皇报捷,父皇还恩赏有加,可笑啊。”李亨笑得癫狂。
“殿下,此事极密,臣冒生死来告诉殿下,不敢久留,特请辞。”李揆施礼。
李揆职位底下,杨国忠权势滔天,最好还是不要让杨国忠发现李揆是太子党,李亨也明白,道:“你下去吧。”
“殿下保重。”李揆再行礼,匆匆而去。只留下呆呆的太子。
“开元盛世,竟至于此么。”李亨颓然而坐,他恨,恨杨国忠专权误国,恨父皇现在昏聩不明,更想不明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唐军,攻打小小的南诏,居然全军覆没,七万将士啊,七万英魂。就算是北方突厥和西方吐蕃、回纥,都不曾让唐军也这样的败绩。
我大唐,何曾积弱如此?李亨五味杂萧。
“来人,随孤去广平王府?”自己该怎么做?李亨突然失去了方向,想找人问问对策,这时候,他又想到了萧衡。但是,他又不能召见他来,放他在广平王府,是对他的保护,太子府上眼线众多,也不是商量大事的地方。所以,太子再次亲身前往广平王府,这一次,他走得很沉重,以至于几次差点撞到东西。让随从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