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已经是三月了,阳光明媚。
正是江南好风景,烟花三月下扬州。
柳树发芽,桃花盛开,正是桃李芬芳的季节。
然而此时的唐朝风雨飘摇,四处都有战斗。田园荒废,杂草丛生。北方严真卿孤军奋战,不得不退至凤翔。北方之地,这次全部落于安禄山之手。
萧衡就在各样的坏消息中,休养了一个多月。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他的身体才稍稍康复,这日,他正在跟李随闲聊。
李随透漏出意思,吴王李祗想招揽萧衡。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萧衡听说了吴王的各种事迹,知道吴王是个有能力有才干的人。可是,嫡庶有别,吴王李祗是不可能有缘皇位的,换言之,要为大唐做些事情,选择吴王是不明智的。因此萧衡笑而不答,岔开了话题。
他们正闲聊间,却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放我出去,我要去杀贼。”
萧衡错愕的望向李随,李随苦笑道:“一个酒鬼。”
只听李随无奈的道:“他前些日子来投靠吴王,吴王本来欣喜,可是他却提出要以济南之兵西去征讨安禄山,吴王不从,他便一直跪谏,还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吴王无奈,只好将他禁在府中。”
萧衡听得好笑,是谁这么糊涂,道:“吴王做得对,现在安禄山虽然烧杀抢掠,但是现在的人民并不思念唐,许多唐朝官吏望风而降。速战已经是不可能,唯有作长久的打算,高筑墙,广积粮。待民心归附,时机有变,四下讨伐,贼军必平。”
李随深以为然:“子冀见解的是,现在安军强盛,而我军都是招募的新兵,缺乏战斗训练,实在不宜硬碰硬,只能守得一城是一城。”
萧衡点头,安史之乱唐朝廷败得最快的原因就是没有正规军,军队都在边疆大将手中,基本都是征新兵去对付安禄山,许多都是为了吃饭的市井之徒,一打起仗来毫无战斗力,贪生怕死,无组织无纪律,常常投敌。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去攻打安禄山。
不过,萧衡疑虑的是,那个酒鬼一直在喊个不停。声音有点耳熟啊,好像在那里听过。
“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那个人继续呢喃,竟然吟起诗来。
李随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萧衡浑身一震,哭笑不得,这不李白么。以前只见过三面,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没想到他竟然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大诗人太白先生么?”萧衡道。
“是啊,子冀居然认得他。”李随回答,眼里有些轻视,“这些读书人,以为写得好几篇文章,就能打败天下似的,眼高于顶,却不识五谷杂粮,脱离实际。”
萧衡笑笑,他也觉得,有些读书人的确是这样,竟然还有“君子远庖厨”的搞笑思想。不过,他却知道,不能轻视读书人,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李白,虽然缺乏了政治头脑,但却是文化瑰宝的缔造者。
“一个政治失意的人,通游不必放在心上,容我去看看吧。”萧衡道。
李随摇摇头,道:“子冀却是心宽,你去看吧,我要去忙公务了。”
萧衡站起身,送李随离去。才走向客房。
“萧大人。”有仆从在那里守着,见萧衡过来,马上行礼。
萧衡点头,让他把门打开。萧衡辅一进屋,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萧衡皱眉的用手捂住鼻子。只见李白抱着酒壶,头枕着床沿,逍遥巾歪歪斜斜,躺在床边,衣服都沾湿了酒而不自知。
“太白先生,好久不见。”萧衡出声打招呼。
李白正在吟诗,突然被打断,睁开惺忪的眼睛,抖抖头,又仔细一看,发现眼前是一个年轻人,中等身材,他的容貌,已经比以前沧桑多了。
“是你。”李白惊讶了一下,挣着坐了起来,却扶不住,萧衡赶紧上前扶住他在床沿坐好。
“小友,好久不见。”李白酒醉三分醒,叹道。想起了以前萧衡对自己的劝谏,又想起自己一腔热血,吴王对自己冷遇,悲上心头。
萧衡能感觉到李白那种失落感,仿佛是他有一切才华,然而世人却都不看好他,都不理解他,他是孤独的。古来多少文人墨客,他们的孤独,才成就了一篇篇璀璨文章。萧衡理解他的孤独。可是,李白的自诩政治头脑又是致命的,他慨然一叹。
“太白先生,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呢?”萧衡伤情的道。
李白沉默,仰头倒酒,喝了几口,大喊尽兴。
“小友,来陪我喝几口吧。”李白把酒壶递给他。
萧衡没有拒绝,接过酒壶,他不是酗酒的人。可是常山的失败,唐朝廷的步步败绩,他也想发泄一下,醉一次,就这一次。
萧衡扬起酒壶,一饮而尽。
“好,痛快!”李白赞赏,十分高兴。
萧衡笑笑,一老一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三日后,萧衡说情,李随放了李白,李白失意之人,继续南下,与萧衡他们分道了。萧衡谢绝了李随挽留的的意思,决定去长安。因为他知道,长安即将失守,他必须得去,必须要保证肃宗的即位。
然而现在去长安已经很不容易,陈留、濮阳等都是安禄山的地方。他们只好先南下寿春,再北上途经、许昌、宛城,再从小道混入了长安。
再到长安,已不是当时的繁华。人心惶惶,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萧衡与冉轻雨走在街上,只见许多流民逃窜,竟还有许多乞丐乞讨。
歌楼酒肆,只剩零星的几家,那些胡姬怜人,早不知何处去了。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再回长安。
他们赶路用去了一个月,如今已是四月。本是农忙时节,但田间哪有农民的影子。长安街上,到处都是急匆匆的人,有几次都差点与萧衡撞上。
萧衡心忧难解。冉轻雨去了金饰店。他就径直去了广平王府。
才进门,就遇到一个小孩在那里玩耍。他手里捉着一只蜻蜓,摆弄着。见到萧衡来,吃惊了一下。转身就跑。
“唉呀,是萧先生,萧先生回来了。”他急急跑进屋,正是广平王的儿子李适。
“啊呀。”李适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门槛。广平王正在议事,见儿子这样,不由责备道:“先生怎么教你的,要心平气和,不要浮躁,还有,你个小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父王,是萧先生回来了。”李适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没喊疼。
“什么?”广平王大惊,呆了半响,手中的物事也掉在了地上。也不管说到什么重事了,奔跑了出去。正看到萧衡缓步而来。
广平王立住了。看着他沧桑的脸。
君臣相视一笑。
他们是君臣,但在心里,也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