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动了,二夫人您快看,夫人她动了。”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冬灵不由惊喜地指着萧筱的右手,激动地大叫起来。而之前正在看她点燃油灯的紫伊,听到冬灵的惊叫后,也赶忙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就在这时,萧筱的手指再次蜷缩了一下,同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紫伊忙看向萧筱的脸,只见她原本安详的脸颊,此刻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眉头紧皱,头也跟着轻微地左右摇摆起来,似乎在做什么噩梦一样。
见此情形,紫伊赶忙抓住萧筱的手,将其用力握在自己掌心,既欣喜又紧张的轻声唤道:“姐姐!”冬灵也同样跪在床边,轻声呼唤着萧筱:“夫人,您快醒来吧!夫人!”
而此时的萧筱,确实在做噩梦,她梦到有许多的黑衣人在追自己。但这些人似乎也不是要杀自己,而是在驱赶自己,仿佛自己侵占了他们的领地。她不时地回头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仿佛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紧接着,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的萧筱,忽然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似乎已经到了晚上。
还未等萧筱开口,紫伊和冬灵就一脸欣喜地叫到:“姐姐(夫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萧筱刚刚因为黑暗而升起的恐惧,便逐渐消去,忙对紫伊道:“紫伊,是不是夜深了,先把灯点着吧!”
听完萧筱此言,紫伊和冬灵都是一愣,先是满脸疑惑地对视一眼,随后紫伊有些紧张地说道:“姐姐,屋里不是亮着灯呢吗?”紫伊话音一落,萧筱也瞬间愣住了,紧接着,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四下扫视了一圈,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随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感,瞬间遍布萧筱的全身,她开始有些慌了。紫伊明显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同时用力地握住了自己。萧筱惊慌地说道:“紫伊,屋里真的点着灯呢吗?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面对萧筱这一情况,紫伊和冬灵也同样有些不知所措。见萧筱情绪有些激动,紫伊忙坐到床边,将萧筱搂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她道:“姐姐,你先别慌,可能是你昏迷的时间太长了,一时无法见物,待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听完紫伊的安抚,萧筱心中稍微有些放松,却依旧仅仅搂着紫伊道:“紫伊,你在这儿陪着我,好吗?”紫伊忙道:“姐姐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萧筱闻言,点了点头,却依旧死死地抓着紫伊的手。
“冬灵,你去告诉昭姬,就说姐姐醒了,再让人给姐姐准备些吃的。”见萧筱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紫伊便对冬灵吩咐了一句。冬灵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间,前往后厨寻蔡琰去了。
很快,蔡琰便急匆匆地来到萧筱房间,见了萧筱之后,一脸欣喜地说道:“若伊,你终于醒了。”听到蔡琰的声音,萧筱也低声道:“昭姬姐姐,让你担心了。”蔡琰忙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只要你醒了就好。”
说完,蔡琰也发现了萧筱的异常,不由问道:“若伊,你这是···”方才冬灵跑去后厨寻蔡琰,只跟她说萧筱醒了,还未等冬灵再言,她便迫不及待地跑来看萧筱。所以,蔡琰还并不知道,萧筱眼睛看不见的事。
听蔡琰问此问题,紫伊怕萧筱再激动,忙抢先答道:“姐姐昏迷了三天,如今刚刚醒来,可能一时无法适应,眼睛一时无法视物。”蔡琰听完,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在看到紫伊对自己使来眼色之后,她便立刻明白过来,当下也安慰萧筱道:“应是如此,若伊不必太过担心了。”
虽然知道两人都是在安慰自己,但萧筱自己也希望,事实就如她们所言,自己只是间歇性失明。本身她就已经很怕黑,若是失明了,那对于萧筱来说,真的是太恐怖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生活了。
由于萧筱连续昏迷了三天,所以,冬灵没敢给她准备太丰盛的饭菜,只是让人熬了些较为粘稠的粟米粥,伺候萧筱喝下。待萧筱简单喝了些粥后,原本紫伊打算今晚去休息一会儿的,可萧筱现在这个样子,她实在放心不下,便强打起精神来,继续留在她身边陪着。
蔡琰和冬灵虽然心疼紫伊,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萧筱最依赖的,还是紫伊,所以也只能由她继续陪着萧筱。不过,为了减轻紫伊的负担,今晚冬灵也执意要留下,且蔡琰也赞同此举,紫伊便也不再勉强。
到了深夜,萧筱由于害怕,完全没有睡意,而紫伊却是乏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可萧筱一直拉着紫伊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紫伊也只能拼命打起精神来,安抚着萧筱。冬灵见状,几次想告诉萧筱紫伊的状况,却都被紫伊用眼神制止了。
等过了子时,冬灵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走到紫伊身边,道:“二夫人,夜间天凉了,您回去添件衣服吧!顺便看看小公子,奴婢先陪着夫人。”听完冬灵的话,萧筱似乎也意识到些什么,心中虽仍是极为害怕,却还是缓缓松开紫伊的手,道:“紫伊,你先去吧!”
紫伊本欲拒绝,而冬灵已经直接上手,前来扶她起来。紫伊见状,也只好对萧筱道:“那姐姐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待紫伊起身之后,萧筱明显感觉有些慌乱,却强自镇定道:“没事,你去吧!”
等紫伊一起身,冬灵便立刻坐到萧筱身边,代替紫伊握住了她的手。被人重新握住双手,萧筱才重新踏实下来,再次将冬灵作为自己的依靠,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紫伊看了冬灵一眼,冬灵则对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放心,紫伊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萧筱房间。
“冬灵,你说我的眼睛,会不会永远都看不见了?”萧筱忽然对冬灵说道,冬灵忙安慰她道:“夫人,您别乱想了,您的眼睛一定没事的,要不您躺下睡一觉,也许明白一早睁开眼睛,就什么都看见了。”
然而,萧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再加上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现在哪里睡得着。犹豫了一下,冬灵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夫人,您不知道,您昏迷了三天三夜,而二夫人,也几乎三天三夜未合眼了。”
听完冬灵此言,萧筱心中蓦然一动,她似乎明白了冬灵的意思,当下对冬灵道:“我明白了,扶我躺下吧!”冬灵闻言,忙扶着萧筱躺回到床上,先帮她盖好被褥,然后坐在床边,再次握住了萧筱的手,好让她安心。
过了没多久,房门轻轻被人推开,冬灵一扭头,见紫伊又走了进来。在她额头和双鬓处,有几根发丝还沾有几滴水珠,应是洗了一把冷水脸,好让自己精神一些。冬灵见她进来,却是立刻对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紫伊见状,赶忙放缓脚步,轻轻来到床边,见萧筱一脸安详地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冬灵,冬灵对其点点头,然后用极为轻微的声音说道:“夫人刚刚睡下,二夫人也回去休息吧!今晚就让奴婢来陪着夫人。”
“还是我留在这里吧!”紫伊不放心道,冬灵却道:“还是奴婢留下吧!省的将夫人给惊醒了。”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那被萧筱紧紧握住的双手。紫伊也立刻明白了冬灵的意思,她怕两人一换手,将萧筱给弄醒了。
犹豫了一下,紫伊便不再坚持,对冬灵轻声道:“那你一定要照看好夫人,不可有丝毫懈怠。”冬灵点点头道:“二夫人请放心,奴婢保证一步都不离开夫人身边。”听完冬灵此言,紫伊又看了萧筱一眼,这才转身轻轻离开。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萧筱房间的一瞬间,两行清泪,自萧筱紧闭的双目中涌出,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待听到紫伊离开房间发出的轻微关门声后,萧筱便睁开了眼睛,只是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冬灵回过头来,看见萧筱眼角的泪水,忙关心问道:“夫人,您怎么哭了?”说完,便要从萧筱掌心中,抽出一只手来帮她擦拭眼泪。萧筱却是摇摇头道:“没事,扶我起来吧!”冬灵只好先扶着萧筱坐起身来。
长夜漫漫,萧筱却是没有丝毫睡意,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萧筱的眼睛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而通过这一晚上的时间,萧筱也逐渐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可能真的彻底失明了,这也许就是,此次精神反噬留下的后遗症。
刚到卯时,紫伊便又来到萧筱房间,当她一间屋,就看到萧筱正和冬灵坐在床上。她并不知道萧筱彻夜未眠,以为她也早早就醒了,忙上前问道:“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眼睛好些了没有?”
萧筱一脸凄然地摇了摇头,道:“估计我这眼睛,以后都看不见了。”紫伊闻言,忙快步来到萧筱身边,安慰她道:“姐姐,你不要这么想,今日我便去找卞夫人,请她帮忙找太医来帮您看看。”
“不用了。”萧筱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她明白,这次失明,和她之前的头痛症一样,都是因为自己强行改变历史,遭到精神反噬所致。所以,就算请太医过来帮自己诊断,估计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而且,想了一晚上,萧筱也有些想开了。在她看来,自己此次头痛发作,应该会直接要了自己的命,没想到却是活了下来。虽然付出了一双眼睛作为代价,但相对来说,自己还是赚了。当然,萧筱也只能以此来自我安慰。
“冬灵,帮我更衣吧!我想出去走走。”听到萧筱此言,冬灵忙应了一声,而紫伊也立刻上前帮忙。现在,萧筱才深刻体会到,作为一个盲人,生活是有多么的不方便。相较于先天性失明而言,由后天原因导致的失明,尤其痛苦且难以适应。
在紫伊和冬灵的帮助下,萧筱终于穿好衣服且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由冬灵帮她梳理发髻。一切收拾完毕,萧筱才缓缓站起身来,被紫伊和冬灵,一人扶着一只胳膊,慢慢向屋外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然而在萧筱看来,屋里屋外都是一样的,完全是一片漆黑。如今的她,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绊倒或者踩空了。紫伊和冬灵也紧紧地扶着萧筱,生怕她失去平衡摔倒了。
“姨娘,你终于醒了,奕儿好担心你啊!”小郭奕的声音忽然从萧筱右边传来,萧筱下意识地转过身,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得开口说道:“是奕儿呀!到姨娘身边来。”话音刚落,就感觉一双小手,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萧筱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试探着想去触摸小郭奕,紫伊见状,忙抓着小郭奕的手,迎上了萧筱的手。刚满五岁的小郭奕,见到萧筱这个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您看不到奕儿了吗?”
紫伊闻言,忙训斥他道:“奕儿,不许胡说,姨娘只是暂时看不见东西,以后就会好的。”萧筱却是对紫伊道:“紫伊,不要吓唬奕儿。”随后,又拉着小郭奕的手道:“奕儿,姨娘今后没办法再教你读书识字了,以后让昭姬姨娘来教你好不好?”
小郭奕闻言,乖乖地点点头道:“好,不过,奕儿还是希望姨娘尽快好起来,由您来教奕儿。”萧筱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同样点点头道:“好,那在姨娘好起来之前,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顽皮,知道吗?”
见萧筱都这般模样了,还不忘关心小郭奕的学习,紫伊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酸楚。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对萧筱道:“姐姐,外面天凉,你身体还弱,我扶您回屋吧!”萧筱站起身来,摇摇头道:“无碍,躺了数日,身体有些僵了,我想在外面活动活动。”
紫伊闻言,只好由着她来,和冬灵一左一右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过了一会儿,蔡琰领着两个侍女,端着做好的饭菜从后厨走了过来,见萧筱等人都在外面,有些惊讶道:“若伊你醒了,快回屋吃些东西吧!”
听到蔡琰的声音,萧筱慢慢转过身来,而蔡琰也看出来了。萧筱的眼睛并未好,看来她的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不过,蔡琰也没有多说,招呼了萧筱一声,便先带着侍女将饭菜端进屋里去了。
待吃过早饭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的萧筱,感觉浑身有些不舒服,便让冬灵去烧些热水,准备好好洗个澡。屋里只剩下紫伊和蔡琰两人陪着她,只不过,眼下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里显得极为安静。
蔡琰见萧筱依旧死死地抓着紫伊的一只手,犹豫了一下,对萧筱说道:“若伊,昨日下晌,我已经写信通知了郭大人,相信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回来。”萧筱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萧筱知道,若是郭嘉此次不回来,等到赤壁之战爆发。一旦因为郭嘉的参与,结局发生改变,那下一次的精神反噬,可能真就直接要了自己的命了。郭嘉如果能回来,自己倒还能见他最后一面,虽然她现在已无法真正看见郭嘉了。
而郭嘉回来的,也比蔡琰预想的要早,本以为信送过去至少要五六天,郭嘉再回来,至少应该在十多天。没想到,送信的仆人着急,收到信的郭嘉更是着急。从信送出去的那天,到郭嘉赶回邺城,才仅仅过去七天。
而郭嘉在听蔡琰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心疼地将萧筱紧紧搂在怀里。蔡琰见此情景,便对紫伊使了个眼色,紫伊会意地点点头,缓缓起身,和蔡琰一起走出房间。
待两人关好房门离开之后,萧筱才对郭嘉说道:“夫君,你不必担心,妾身……”“夫人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难道还不肯跟为夫说实话吗?”然而,萧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郭嘉给打断了。
听完郭嘉此言,萧筱心中蓦然一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夫君,妾身并未……”然而,这次依旧没说完,就又被郭嘉打断了。“夫人,你为何这般傻,我郭嘉死则死矣,你又何必为了救我,受此等折磨。”
郭嘉此言一出,萧筱瞬间愣住了。半晌之后,她才有些紧张地说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郭嘉闻言,苦笑一声道:“夫人不必再瞒着为夫了,为夫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见萧筱一脸的惊疑,郭嘉继续道:“包括夫人为什么要用药物帮为夫调养身子,和为夫原本应该于年前死在乌桓一事。”听完郭嘉最后一句,萧筱便知道,郭嘉没有骗自己,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