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乐易并不清楚,司马逪需要每日上报公子,他们暗中准备的事情已经被公子所觉察。不过司马逪并不知道乐易的谋划,他还正躬耕于垄上,与卒役们同作同息。
其一是阳周已经渡过了新置期,县务也少了起来,一身浑力的司马逪也无意留守县衙,索性将县中诸事悉数交于县丞,自己就跑来给宰田老儿当下手。
其二便是阳周目前聚集了不少农家子弟,司马逪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借此聚众宣扬一些有悖于秦国国策和国情的教条,所以一直在田垄上待着。
今天果然让他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经过几天的巡视,司马逪自觉也认熟这百来十号人,但今天垄上的这几十号人的脸让他格外的陌生。
“魏厩驺,今儿个人怎么这么多?”司马逪将魏巍拉到一旁问道,“咱怎么看着这些人面生得紧,莫非成都尉又给咱送了一批卒役?”
魏巍也是刚到,他才牵着马车过来送吃食呢,并未注意。经县长这么一问,他这才恍觉周围的人很面生,就连往日在他身旁马首是瞻的几位跟从都不见了踪影。
在魏巍看他们的时候,其中还有几人的眼神不自觉地往他们这里瞟,似有监视之意。
“啊,今儿怎得这么多人?那这吃食是肯定不够的。”魏巍马上明白了司马逪的意思,装作火急火燎的样子回话,“我得赶紧回去多做几份,这开田可是苦役,费力得多,可不能饿着肚子。”
司马逪看似大老粗,实则粗中有细,其实也会意了魏巍的潜台词,他要回去搬救兵,以防不测。
不过这也令司马逪心头陡然一惊,他是清楚魏巍借着开田聚众的机会,秘密收纳了不少愿意加入农家的庄稼汉,在这山头也算得上是话事人。而他现在都需要回去请人,那就说明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你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司马逪也是跟着飙起了演技,“还不回去加紧做,让弟兄们饿着了,我拿你是问!”
“马上去做,马上去做。”魏巍点头哈腰,像极了被训斥的下属。
“还不快点,记得多做点,卖了苦力吃得多,别啥事儿都斤斤计较,你扣这里油水也扣不出几个子儿!”
这是趁机敲打自己呢。
魏巍闻言眼皮一跳,县长说的都是实情。他确实是从中克扣了不少粮入了自己的腰包,然后养自己人。
“是是是。”
魏巍也不敢反驳,牵着马车上了大道,便跳上马车疾驰而去。
魏巍坐在马车上才露出愁容,不光山上的卒役竟一个都不是面熟的,就连自己的那些跟班也不知去哪了。
这事儿可大发了!
虽说卒役被县长安顿在县城外,但能在一夜之间换人而不被人觉察,就说明交换的百人皆是训练有素的士伍。而能完成此事的,魏巍现在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调遣卒役助县长的都尉成郕。
“吁~~~”
魏巍突然拉住了缰绳,勒停了马车,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流下。
若是都尉图谋不轨,那么阳周县此刻恐已落入贼手,自己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魏巍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最后选择相信县尉,赌一把。
随后翻身下了马车,将马车引至路旁,然后解开套绳。因为一人一骑相对于驾车更加灵活,一旦发现事有不对也能更好的应变脱逃,然后给公子报信。
魏巍边骑边思索,原本那些卒役被县长安置在城南,为了保险起见,自己最好不要从城南入城。城北连接肤施大道,虽然更易逃脱,但看起来更像是围三阙一似的陷阱。所以只有城东与城西相对比较安全。
魏巍沉吟了一下,最后选择了从城东入城。
不消一刻时,魏巍便绕到了阳周城东,从百步外望去,有零散几个牵着马车行商在排队入城,一切看起来还算正常。
魏巍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下了马,缓缓靠近。
随着视线的拉近,魏巍也认出城门口戍守的两位正卒,自己去岁还请过他们喝酒呢。
看来预想中的坏事并未发生。
很快就轮到了魏巍,魏巍一边掏出自己的身份符,一边朝那正卒堆起了笑容,“哟,今日是你值班啊。”
那正卒也认出了魏巍,直接不验查身份符了,“哟,魏厩驺。今儿怎么从西门进啊。”
正好魏巍身后也没人排队了,而且自己心中隐隐对进城感到一丝抵触,于是他便索性驻足与之闲聊,“欸,给县长跑腿罢了。去西边村里跑了一趟,听说那里的死了一头耕牛,我得过去检验一番。”
秦国重视耕牛。不仅将全国的耕牛登记在册,还不定期派遣官吏进行访问调查。耕牛寿命结束或因意外事故死亡的,耕牛尸体的分配权也不属于养牛的农户。地方需要派出专人进行一系列调查分析后,方可自由分配牛肉。
“那魏厩驺可有口福了,俺还没吃过牛肉呢。”
一般来说,在判定耕牛老死后,农户会分一点牛肉献给前来调查的官吏作为孝敬。
“害!”魏巍一跺脚,装作有些气恼,“别说了,那牛是得疟疾而亡,肉不能吃了。我这跑一趟,啥也没捞着,还白瞎了一袋豆子钱喂马。今儿可把我马儿累得够呛。”
“那总会有下回嘛!”
“借你吉言,若是我捞到一斤牛肉,我定会请你来尝尝。”
魏巍发觉正卒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好似一直在朝门口的酒铺瞄去。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里走了两步,一人一马正好挡住了正卒的视线,随后同寻常一样在询问乐子
“唉,我不在这会儿,城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不知是因视线被挡,正卒竟拉着魏巍进城,“魏厩驺,可别堵在门口说话,俺们进去点聊。”
正卒的这个举动令魏巍警觉了起来,“欸,就在这儿说。我回来只是讨口酒喝,歇会儿就走了。县长交代的活还没整完呢。”然后又故意牵着马,让马身挡住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