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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诗词的力量超乎想像

大宋魔术师 如是了然 3299 2024-11-15 07:52

  马德成一直站在曾册身后,仍像上次那般跟着曾册的速度小声跟念。等到全词念罢,马德成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像坠入梦境般一遍遍地重复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江海寄余生……江海寄余生……太好了,这,这东坡是何人?”

  曾册早在心里想好,便脱口答道:“他就是我的师父,号东坡。”

  马德成一双老眼闪出亮晶晶的光来,他急切地一把握住曾册的手说:“敢问你师父的名讳,能否给老夫引见一下?”

  曾册这下傻了,那苏东坡要在七八十年后才出生,上哪里给这个老头子引见呢?不过看得出来,老头子虽然自负,也足够迂腐,但对诗文的爱好绝对是融化在血液中的。但看他读到这首词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

  曾册道:“小子只能拂了先生的愿望了,我家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很反感与凡间的俗事应酬,所以一直隐姓埋名,绝不肯抛头露脸。他老人家的名讳小子实在不能透露。”

  马德成眼里的希望之光瞬时暗淡下去,他嘴里失落地叨念着:“真是世外高人,世外高人,我等俱是凡夫俗子,江海寄余生,江海寄余生……”

  马德成神神叨叨地又走到桌看着曾册的手迹,嘴上又将那首词吟诵了两遍,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转身问:“你师父可还有其它诗作?”

  曾册这下为难了,人家苏东坡的诗词太多了,自己偶尔剽窃一首也就罢了,若将人家写的诗词一古脑的剽窃过来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尼玛,文抄公也要有底线的好么。还是要保护一下人家的知识产权,万一他这么剽窃下去,把一个中华文化史上罕有的奇才给扼杀了,那他岂不成了特么千古罪人了?

  曾册连连摇头道:“我师父诗作甚多,但他绝不拿出来展示。”

  马德成听了急切地说:“文章千古事,你师父如此大才,诗词定然高妙脱俗。何不拿出教化众生?”

  曾册苦笑着继续编着瞎话:“我师父说,他的诗文能不能流传于世,全靠机缘,有机缘的话师父的诗文就会大行于世。”

  马德成仍穷追不舍地问:“你师父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曾册摇摇头道:“师父没说,他总是那样神神秘秘的,话也总说一半。”

  曾册于是就看到马德成满脸的景仰,估计曾册虚拟的师父一出现,马德成当时就特么跪了。

  曾册拉他回到桌前,为他斟酒添菜,继续吃喝聊着。马德成被“江海寄余生”一句词戳中了内心敏感的深处,人一下子就更加放松了,他开始絮絮叨叨讲几十年间的既往,一边诉说一边吟诵着那两句“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马德成喝着酒,品着菜,跟曾册一样样地讲述自己六十来年的经历,他生于唐末乱世,正好把五代经历了一遍,他曾在后唐时出仕,但后唐被后晋所灭,后晋一下子将燕云十六州割给了契丹人,这下马德成只能归属了辽国。他盛年时曾经打算过举家南迁,但一是整个家族的田产根基都在幽州附近,二是中原一直混战不已,这叫他最终留在了辽国。

  好在辽太宗时,辽国幽州南京开科取士,马德成又一次考取进士,开始了仕途。然而辽国的内部也是政争不断,叛乱流血也是常事。先是辽太宗耶律德光死后,南征大臣推举了让国太子耶律倍之子耶律阮为帝,然后就发生了太皇太后述律平与耶律阿保机小儿子耶律李胡的叛乱,耶律阮最终平定了述律平母子的叛乱后,他自己又以几年后的火神淀叛乱中被杀。契丹皇族这般血腥夺权,弄得朝廷内部混乱异常。哪还有人专心政事,能保全性命就得高诵佛号了。

  马德成就是在这般混乱的时代中夹缝里生存下来,自己年轻时读圣贤书,想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早就跑到爪洼国去了。眼看垂垂老矣却又得了这次机会,谁想到才一开局便是兜头喊打喊杀的声音。这让马德成一下就寒了心。

  曾册原来读苏轼的这首词时,只觉得朗朗上口,词句华美,很有意境。但这首词在马德成这个年纪读来感受是绝然不同的。除非经历过起起伏伏,万般无奈,否则怎么会懂得“常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愤闷与懊恼。如果不是在宦海中摸爬滚打大半生,始终不得伸展平生之志,又怎么能理解“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那种渴望自由的心境呢?

  曾册听罢马德成的讲述才知道,从字面上读一首词与从人生层面上读一首词完全是两个层面的感受。要不然辛弃疾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道是天凉好个秋。

  此时的马德成已经有了醺醺醉意,他不单说起自己的诗学、抱负,还讲述了自己的家事。他对两个儿子的教育,对他们的失望。对马家未来的担忧。

  曾册听着听着,内心也很难平静,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两世为人,但都还是在青少年,从没有经历过人到中年的惶恐,人到老年的无奈。可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个皓首老夫子却像个大孩子般跟他絮叨个不停。特别是他讲说到自己的妻子离世后,那种锥骨之痛。

  曾册于是饮了杯酒,再次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将苏轼那首最最有名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这一次,马德成依旧是持着酒杯站在他身后跟着曾册的笔尖吟诵出来。才一读到“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时,老头子的嗓音就哽住了。此后他再也念不出声音来,只是跟着词作的韵律,苍老瘦削的身体簌簌发抖。当曾册写完整首词时,放下毛笔转过身来,看见的是马德成满面的泪水。

  曾册上前接过他的酒杯,想扶他走回座位。没想到马德成一下挣开了他,颤巍巍地走到桌前凝视着这首词,老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曾册连忙把面巾递了过去。马德成视而不见,兀自在那里读诗流泪。

  曾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但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情之所至,顺手而为。他真没想到这首诗的感染能力会有这么强。

  许久,马德成终于平静下来,他转过身望着曾册道:“遇见你的师父,替我谢谢他。”

  曾册木然的点点头。马德成拿起面巾将脸上的泪痕拭去,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长叹一声道:“老夫……我,我以后再也不写诗了。”

  曾册不解地问:“为什么?”

  马德成摇摇头说:“我,我不得不承认,才情不足。”

  曾册顿时哑了,他真想告诉马德成,这特么可是中华文明王冠上的珍珠,有中华文明以来,像苏轼这样的人连十个都数不出来好么,一般人怎么能跟他比呢?

  马德成也不等曾册开口,继续说道:“你师父他也丧妻,我也丧妻,你师父这首词句句写的都是我的心里话,而我却什么也没写出来。人的才情为何差距这么大呢。”

  曾册一时也无言可对,他想劝慰一番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是端起酒来。马德成喝得已经是满脸通红,按照以往的作派,他必定是一拍案几,开始卖弄自己的学问,或是随口吟诗,提笔写字。但今天曾册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自己以为的学问在现实中屁用没有。自己所看重的才情被那两首词随随便便轰成了渣渣。于是,老头子忽然就释然了。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既往的不纠结,未来的不去想。安心在当下的欢愉。

  放开了的马德成,像个孩子般的憨笑着,他打开曾册拦他的手,一味地畅饮。曾册再来夺他的杯,他就双手捂住杯子吼:“你又不是我儿子,你为何管我。我偏喝。”

  曾册只好叫进老家人来劝,马德成拍着桌子把人家骂了出去,兀自喝着,吃着。哪个菜嚼不动,他就拍桌子骂道:“无赖子,分明是借我家厨房做饭自己吃,偏偏做这些老头子吃不了的好吃食馋我……”

  曾册到后来也没法劝阻了,只得笑咪咪的看着老头子耍浑。不到半个时辰,马德成的眼睛就睁不开了,他的身体软歪在椅子上,眼睛睁不开,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楚的词句。曾册这才招呼家人过来将他抱起来送回卧房。那老头子嘴里还在嘟囔着,不过这回曾册听懂了,他嘟囔的是:“东坡醒来还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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