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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骨错

藏兵阁之皇陵痴语 天宇儿丶 10769 2024-11-15 07:47

  茫茫渺渺苍生故,神鬼同泣几灵回

  圣历620年

  “爹……”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那是一个小女孩,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色十分苍白。她床边围了一大圈人:有仆人、大夫,还有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

  “我在,我在。言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那个男人眼中满是焦虑与痛苦,还有白了些许的发根。

  她的声音很虚弱,“只是有些吵了。能让他们出去吗?我想和爹说说话。”

  男人扭头看了看,仆人连忙会意,悄悄退下。只有大夫还顶着满面的愁容,似乎有话要说。然而,男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滚,滚出去!听不到言儿说什么?”大夫看了看小女孩,叹了口气,也低着头离开了。他走后,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骂了句庸医,连忙再看向女孩。

  女孩摇摇头:“爹您不要生气,孩儿知道自己的情况。林大夫已经尽力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很好。确只能让男人更心疼。她笑了,他却哭了。女孩抬起手想要帮父亲擦拭眼泪,却从半空中跌落。

  “爹地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母亲在,她绝对不会想看到流泪的您。”

  “好好好,爹不哭,不哭。”他抬起胳膊擦泪,泪水更加欢快了,他们奔涌出眼眶。一时间根本止不住。

  “孩儿的身体,孩儿自己是知道的。爹你不要自责,孩儿知道爹地已经尽力了。”她还在安慰着男人。

  “爹,听说外面下雪了,孩儿想要出去看看,可以背我去看雪吗?”男人愣了一下:往年的时候都要带她去看雪、玩雪的,更小的时候则是背着她,只是等雪花落在肩头,她都会非常开心。她很喜欢雪。今年,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让她承受那个温度了。

  “好吗?”女孩又一次问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乱糟糟地。一直到她第三次发问,终于忍不住点点头。眼眶早已红透。

  男人背着女孩,裹着厚厚的被子,走到后花园中。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雪花飘在空中、地面、被子上、发髻里。这场雪已经下了三天了,飘飘洒洒,偶尔转小,却从没停过。

  “父亲,你永远是我的英雄。”女孩脸上挂着微笑,将那份微笑,保留到了永远。

  圣历625年十一月

  留杫村的秋天总是特别冷,她很擅长于从夏天直接入冬。北风呼啸着从枝桠间流过,卷走所剩不多的黄叶。萧条、酸涩。这个村子以老人和小孩为主,用他们所剩不多的劳动力在这片土地上艰难地生存着。

  这一天,留杫村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长裙,面容憔悴。她的一切都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街上偶尔有行人,也不太敢多看,只是自顾自地做事或赶路。女子走得极慢,双目中也没有多少精神,一眼看去,宛如故事里的疯子或女鬼。她们都喜欢穿红裙。她似乎很疲倦,走着走着,靠着一棵老树晕了过去。

  睁眼时,她正躺在一张土炕上,旁边有个老妇人正看着她。见她醒了,老妇人向她比划了半天,好像想表达什么。她没有回应,就安静地看着。不一会儿,又来了个老头,二老比划着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到是没再试图和她交流什么。就这样,她住了下来,在这个无比“安静”的家里。她有时会帮老爷子搬点不是很重的东西,也有事帮老婆婆洗衣做饭,但更多时候,还是看着地面发呆。老夫妻和外人的接触并不至于很频繁,她也不爱出门。日子,就这样保持了下来,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次年四月,一个新的小生命诞生了。老爷子跑去请了接生婆,老婆婆炖了只鸡。家里渐渐吵闹了起来,有了活力。从女子能下床起,她便每日都去屋后挖着一个大坑。约两米长,一米宽,一米深。

  不久,这个长方形的大坑被挖好了。在这之前,她咬破了指尖,在孩子的襁褓上写上了三个字:“齐念休”字迹娟秀,是大家闺秀之风。这大概就是她最后的交代了。不出几日,她永远地躺了进去,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老夫妻看在眼里,疼在心理,却说不出口,也无法阻拦。老头含着泪把坑埋上了。念休哭的很凶,似乎连他也好像知道,从今天起,他便永远的,失去母亲了。

  圣历645年,五月

  瘟疫蔓延在整个琉金国。朝廷已经封闭了许久,各地的父母官也闭门不出。眼尖的富裕人家早已嗅到了风声,开始举家搬迁。剩下的,都是无知的可怜人,是丢了灵魂的空壳,麻木地活着,等待死亡来临。

  留杫村的人越来越少了。老人在饥荒、疾病与年迈的三重压力下不断死去,只剩一些刚刚长大的孩子。村里越发萧条了。安静和死寂是这片土地的主宰旋律,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人离开。都以老人为主。

  这便是这个年代的沉默。

  村子里是没有壮年劳力的,有的只是青年和少年,以及他们的爷爷奶奶。在许多年前,他们的父母便都被朝廷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昨天——村里最后一对老人的离世。他们是一对老夫妻,一对不会说话的老夫妻。以最安静的形式离去了。他们安静了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

  “念休,节哀顺变。”较为年长的兄弟们安慰着老夫妻留下来的孩子。他擦干了泪,示意自己没事。这个小小的灵堂里聚集着村里所有剩下的人,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个。

  “接下来这怎么办?”有人出声问。但随即又是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念休:“我想离开村子。奶奶在世时说过,如果他们不在了,就让我去村外寻找我的父亲和母亲。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可我想试试。”

  “外面的情况不太好,很容易死在外面。”先前问的人说道。其他人没有吭声。他们并没有踏出这片土地的勇气。

  “我想试试。有一起走的吗?”念休又问。依旧是沉默。离开家是一件极难的事,尤其是在这样的年代,这样人人自危满目疮痍的年代。这一去,可能代价便是再也回不来。

  必要的食物和水,一根手杖,再加上哑公哑婆留给他的小包裹。据说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最近一直在忙哑公哑婆的丧事,还没来得及打开。念休轻装上阵,朝着某个方向离开了。大家都在村口远远望着,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他带走了所有人的勇气与希望,留下的,只有苍凉。

  至此,留杫村的故事便告一段落。

  念休沿着某个方向一路向前,看着龟裂的大地与枯死的枝桠,心里也不禁有些失落。从清晨到傍晚,他路过了三个村子。他们和留杫村大致相仿,人们毫无活力可言,带着村子都变得压抑。他们的人也很少,少到不缺粮食,有个村子直接送了许多食物给念休,并叮嘱他要好好活着。甚至还有一个空村,村里一个人影都不见。东西到是零零散散还有一些。此时,念休便是在这里。他找了个还算像样的屋子歇息。“这里的人大概都病死或逃走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这村子里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动过,只是从外面找了些比较干净的草垛铺在地上,全当做床。坐在“床”上,念休打开了自己的包裹,用了些干粮和水,取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父母所留的小包裹。

  包裹里是一条鲜红的长裙,做工与用料都非常精致,裙上绣着的凤凰图案也是栩栩如生。还有一把簪子,同样是富贵人家的物件,上面闪着光亮的石头他一个都不认识,刻着的图案也是闻所未闻。簪子尾部十分尖锐,闪着寒光,令人心悖。看着这些,念休有了一些猜想:父母可能是某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千金,又或者是什么离奇的爱情故事中的主角。

  “那么说起来,他们俩还挺浪漫的。”脑补着父母的传奇故事,一个又一个。

  翌日,他开始向着更大的城池前进,同时开始沿途打听着有关爱情的传闻。索性,他们所在的村子已是干旱的最边缘,随着一路前行,水源和食物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还要躲着病死鬼,还要风餐露宿。饶是如此,念休也觉得自己出行是个明智之举。村子外面的世界要辽阔而有趣的多,而这一路上的爱情故事,也让他十分受益。无论如何,他越来越期待与父母的会面了。

  圣历645年,七月

  镶月城今天迎来了久违的新人。他容貌俊秀,却也带有这个时代独特的沧桑感,又有一种独特的活力。显然与被瘟疫恐吓了许久的人们不同。相比于那些小地方,这座大城对于疾病的抵抗到是更加强烈、激进一些。他们对病死鬼的处理较为暴躁,对外来的检查也苛刻了很多。

  城里还是免不了有些萧条。行人稀稀落落地走着,显得很是无聊,不似往日的忙碌热情。念休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城里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小酒馆。这里会热闹许多。人们三五成群,各自讨论着他们身边的离奇故事。他要了一壶素酒,竖着耳朵听了起来。这种地方是惟一的消费点,一旦出了城,便是再有钱也无处使了。

  今天的酒馆显得有点无聊,一直到念休的酒下去一半都没什么让他感兴趣的话题。于是他挥了挥手,招呼来了小二。

  “兄弟,打听点事?”他试探着问道。

  小二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关注这边,才低下头:“寻人还是求医?”

  “都不是。我想问的是,咱们城里有没有富家老爷的公子或者千金逃婚的事啊,更离谱的故事也成,我都爱听。越老越好,最好是二十多年前的。”

  “二十多年前?客官您这可是为难我了。”小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当年齐府有个小姐闹了一出,不过那会儿我还没出生,也是一知半解的。”

  “齐府?就这个就这个,有多少说多少,不会亏待你的。”听到姓齐,念休瞬间来了劲。他听了许多故事,这姓齐的还是第一遭。

  “让我说我可能也说不清,这样吧,客观您等等,有个人可能知道这事儿。”说着,小二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拉着一个干巴巴的瘦小老头走了过来。小老头拉了个凳子往哪儿一坐,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念休到是懂了,连忙招呼小二再添些酒菜碟筷。

  老头这才正眼看了看他:“你想打听齐府的事儿?”

  “正是。还请老先生详谈。”正逢小二端来了酒菜,老头给自己满上一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这事儿可有年头了。二十五年前,老头我还在齐府做下人,也算是,亲眼目睹了那件事儿。当时啊,齐老爷膝下无子,就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大女儿许配给了东边的李家,小女儿则是和周家的少爷指腹为婚,订了娃娃亲。可惜的是,周家那老爷不成器,小少爷出声没几年,家底就全被他给抖光了,等小少爷到了十几岁,家里空的就只剩下墙了。他那败家的老子也拿着最后的钱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可怜的小少爷只能靠着自己讨生活。原本啊,这事儿到这也就结束了,娃娃亲也就不了了之,老爷也从来没提过。可是,家里的二小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这事儿,偷偷跑去看了那周家小少爷几次。这一看啊,就把事儿看坏了。不到几天,俩人在一起是有说有笑的。等老爷知道的时候,甚至孩子都有了,你说这不是造孽么?老爷肯定不能允许啊,当下就大发雷霆,给小姐关了禁闭,又谈了别人家的少爷,打算把这事儿瞒下来。从那天起,二小姐就安静了下来,也不嚷嚷着见那小少爷,也不哭不闹。老爷看她还算听话,便早早地筹办婚礼。结果啊,在大婚哪天,二小姐不知怎的逃了出去,和周家的小子一起消失了。再后来,天下就乱了套,齐老爷也死了,下人么都散了,还有的被抓到了宫里。”

  “穿着嫁衣?是红色的对吧?”

  “那不是废话,嫁衣还能是什么颜色。”

  听着他的故事,念休显得有些压抑。如果这老头所说无误,那这二人是他父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可,又该去哪儿找呢?喝过酒,谢过了小老头,念休拎着包走出了酒馆。镶月城不是很大,在老头指过路的情况下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大宅子。

  大门前尽是破败之色,只有顶上的牌匾还能体现一丢丢往日的辉煌。推开大门,屏风早已破旧的不成模样,落满了灰尘与蛛网。沿着路往进走,到处沾染了破败的意味,寂静而苦涩。

  “这就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长时间的独行让他习惯了自言自语。这是一种缓解孤独的方式。

  而当他走到后院时,灰尘与破败都一扫而空。东西放地整整齐齐,花草也还长着几株,看上去一切都井井有条。

  “这里有人在吗?”他出声喊道。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后面的屋子里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相貌很是寻常。她好像有些怕生,先是盯着念休看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说道:“你……你是谁啊?”

  这下念休可是被问住了,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了。”女孩答道。

  “你是齐家人?”念休大喜,连忙走上前去。

  “站住,别动!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念休顿时僵住,面色十分尴尬,他挠挠头:“我……我的身份说来话长,我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然而,女孩并不吃他这套,反而更加谨慎:“那就长话短说,就站在那儿说,我听着。”

  “好吧。”念休无奈的笑了笑:“我来自北方的一个小村子,从小没有父母。老人们和我说,父母生下我以后就离开了。等送走了爷爷奶奶,我一路打听父母的身份,来到了这里。我怀疑我父母有可能是齐家的二小姐和周家的少爷,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是你的父母。你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我有两件父母留给我的遗物。”说着,他取出那个小包裹,展开了那件红裙。直到这时候,女孩才从屋里慢慢走出来,她摸了摸那条长裙,好像松了口气。

  “你认识它吗?”念休有些惊讶。然而女孩摇了摇头:“我当然不认识啊,就真是母亲留下的,那会儿我也没出生额,怎么可能认识。只是,我觉得你莫名有些熟悉感,而且我确实听父母说过我曾有个哥哥。”

  “哥哥?那这么说……”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打断了。

  “父母亲都不在这,无法确认。而且,他们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啊?那他们……”

  “应该也没有去世,进屋里来吧,不管你是不是我哥哥,这个故事我都可以告诉你。”说着,女孩先一步向屋里走去,念休也拿着他的东西跟了进去。

  屋子里很空旷,就只有一些勉强维持生活的东西。女孩搬了张小凳子给他,自己坐在床上。

  “从我记事起,我和父母就在这里了,那时候府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他们在屋子里陪了我十二年,之后,有一群奇怪的人把他们带走了。但是那些人没有抢走食物,反而留了些钱给我。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母亲说,在钱花完之前就会回来。昨天全都花完了,可是他们没有回来。”

  线索又一次断了,才有了一点希望的念休瞬间被打回原形。还是生死不明的那种。这不禁让念休有些失落。

  “说起来,你怎么称呼?”女孩问道。

  “念休。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名字。”

  “念休?这……我……我叫念姝。”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念休则是有些惊喜。

  “可能,我们确实是兄妹。毕竟父母没和我说过哥哥的名字。”念姝说道,“如果是真的,你想怎么办。”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去找他们,问个清楚。我不在意他们为什么丢下我,但我想找到他们。”

  “去京城吗?可是京城很远,要走好多天,而且又没有钱。”念姝面露难色。

  “我从村里出发的时候连水都不够喝的,都是一路找,一路讨,一路捡。钱我这里还有一些,是从哪些荒村里捡到的。我可以留上一半给你,大概能撑到我回来了。”念休就是为了这个而上路的,半途而废从来不是他的性格。只是这个可能是他妹妹的女孩,却让他有些放心不下了。

  “那我只好和你一起去了,我不去的话,你也认不出来他们啊,难不成还拿着衣服一个一个的问不成。”女孩笑了笑,“而且我也想找到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回来。”

  “那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只是这段路会很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找到他们,你这么远都过来了。我没理由不坚持。”看着念姝坚定的目光念休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话痨。

  第二天清晨,两个细瘦的身影出发了,一路向着京城的方向。这里离京城并不是很远,走路也无非月余。倒是没像念休想的那样要风餐露宿,沿途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城池。只是,越靠近京城,反而越显得荒凉。城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少,甚至有的干脆就是死城,一个人影都不见。

  终于,在第二十八个傍晚,二人来到了一座大城前。城门大开,并没有守卫,也无行人。一切都显得死寂而枯燥。顺着大门进城。城里原本的模样已经很难看清。入眼的尽是崩坏与残破,就如他们见过的那些村子。整个外城都是这样,没有一点人烟。

  念休与念姝找了处较为干净的屋子落脚,一进屋,念休便发现了京城的不同。其他的荒村或空城的建筑里基本都滞留着病死鬼的臭味,而京城却十分清爽,就单单是没人住了而已。这显然不太正常。夜里,念休久久无法入睡,这片荒凉的京城处处充满了诡异。他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起身出门。

  敬业的风不是很大,念休坐在屋顶看着远方。安静和寂寞是整个夜晚的主旋律,风声作为配乐,悠悠唱响了一支以遗忘为名的主题曲。

  第二日清晨,念休与念姝见到了京城里的第一个人。他站在内城门口,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欠。他不像是守军,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就那么干站着。看到二人靠近,也只是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快走快走。”但却没有阻拦的动作,看起来不是很在意他们。

  见状,念休从包里拿出一些银子,给那人递过去,并说道:“这位大哥行个方便,通融通融,我们想进去找个人。”然而,那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根本没有抬手去接念休的钱,反倒是动了动他那快要睁不开的眼皮,然后没了动静。一直到念休打算强闯的时候,那人懒洋洋的来了句:“找人啊,那进去吧。”说罢,继续眯起了眼。

  念休愣了,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到是念姝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念姝往进走。

  与外城的破败截然不同,仅仅一墙之隔的内城确实天壤之别。这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动作熟练而机械,彼此配合相当默契。对于这两个突兀的外来人,甚至没人去瞧他们一眼。诡异的是,这么多人,街上却不见任何供给生活的建筑,就连卖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花了足足一天时间,念休终于弄明白了内城的情况。

  这里基本每个人所做的事都不太一样。但他们都在忙碌着,甚至是日也不停。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吃饭,喝水,完事便马上继续工作,一刻不曾停歇。念休去试了试,包括打饭的人都是机械式的。无论是谁在什么时候去,他们丢回直接把饭给你,甚至没有谈论和交易。那里的饭是一种肉粥,味道很香,又能填饱肚子。只是感觉吃完有些眼花。唯一的坏消息是,他们并没有在内城看到他们的父母。

  二人决定趁着月色进皇宫看看。

  今夜的月亮很圆。趁着月光,二人来到了宫门前。离奇的是,这和普通大门并无区别,人们自由的出进,忙碌着。忙碌,是这片土地的主旋律。于是乎,不费丝毫力气,二人溜进了皇宫。

  宫苑里也到处都是人的身影,他们忙碌着,没有一点闲暇,谁都不会注意这两个外人。念休和念姝就那么大张旗鼓地走着,一边探索,一边寻找父母的踪迹。他看见御花园的草木全都枯死,看见金銮殿的龙椅满是灰尘,看见宫女和平民在一起抬鼎,看见祭天台上凝滞的弄弄黑云。

  终于,在祭天台边上,念姝看到两个于她父母极其相像的背影。他们正在用奇怪的粉末勾勒着一个图案。他们走到正面时时图案正好勾勒完。念姝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喊了一声:“娘亲。”念休看看她们母女,长得特别相像。旁边的好像是周公子,到是一表人才,与自己也有半分相似。

  被念姝叫了一声,齐小姐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也反手搂住念姝,轻轻喊了一声:“姝儿。”念姝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她趴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两个男人安静地站着,到了这时,他反而更加冷静了。

  许久,念姝缓和了过来,她指着一旁的念休说道:“娘亲,我记得你曾说过,我还有个哥哥。你看,是他吗?”女人转头看了看,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对,你是有个哥哥。”她还没从机械性的工作中缓过来。

  念休从包裹里拿出那一袭红裙:“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女子接过红裙,摸了摸,眼中先是有了些许迷惑,又转为恍惚,她有些木讷地说:“对,这是我的。孩子,你在外面受苦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去屋里休息吧,明天再给你们说这的事,好吗?”一边说着,就已经拉着二人往外走去。周公子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念休也没有再说什么,尽管他有着一肚子的疑问。

  他和念姝被安排在一个很大的房间,父母带他们进来后,便称有事急忙出去了。小丫头还沉浸在与父母见面的喜悦里,不久便睡去了,相当安稳。念休则觉得这里相当不真实,久久无法入睡。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半睡半醒中,他仿佛感觉自己在被人移动,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又无法成功。直到一阵呛人的烟味传入鼻腔,他才从咳嗽中惊醒。

  醒来时,他已不在床铺上了,而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念姝就绑在他旁边。随身的包袱掉在地上,仔细一看,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无数人类的骸骨与新鲜尸体组成的混合物。他们的父母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二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未曾谋面过的男人。男人披着一件风衣,面容略显憔悴。

  念休皱着眉头,尽管很疼,可他还是冷静了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诡异到他无法思考。

  男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并未回答他任何问题,而是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走上来,划开他的衣服,在他胳膊上隔了一道口子。口子很深,血流止不住的奔涌而出,他们正好滴在念休的包袱上。男人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看着。

  无论他说什么,男人都没有反应,似乎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机械而麻木。无奈,念休只好转头看起了身边的情形。这儿好像是个祭坛,几乎要堆满了尸体的,巨大的祭坛。祭坛边上围着许多人,几乎所有内城与皇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都十分安静且麻木。

  这时候,念休的血已经将他的包打湿,洒在地上。祭坛边上的人都掏出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在这里亮起,最亮的,是祭坛中央台子上放着的一把节杖。

  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先是兴奋,然后迅速转化成了疑惑。疑惑的来源是念休脚下的包袱。哪里也闪着同样的光。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向下跑去,试图将包袱拿出来。可惜,为时已晚。祭坛中央的节杖抖了几下,发出不规律的光芒,最后,熄灭了。它从台子上掉落了下来,敲在了一具骸骨上,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很小,却恍如醒世的晨钟,几乎是所有人都在那瞬间恢复了神色。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兴奋不已。只有那个男人没有变,他面如死灰地跌坐在骸骨地面上。反应最快的是周公子,他急忙冲下祭坛,为念休止血,又把他们二人放下来。祭坛边上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说起了话,所说的话题并不相同。

  吵闹中,那个男人站了起来,他走到祭坛中央,拿起那把小节杖,用尖锐的一端狠狠地扎入了自己的腹部。倒地时,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看嘴型,他说的似乎是:“言儿,父亲无能。我来陪你了。”

  念姝的父母紧紧抱着她,轻声安慰着,念休坐在地上,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晕乎。周氏夫妇与念姝说了许多话,他们的经历,生活,还有思念。念休在旁边听着,心里止不住的羡慕与渴望。

  然而,当周公子看过来的时候,却向他摇了摇头:“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也很希望你是我们的儿子。可是,我们不能骗你,也不能自欺欺人。我们的儿子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他也不叫念休,而叫殊。抱歉。但如果你愿意,我们这个家也很欢迎你的到来。”

  听着这话,念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没有说话,许久。

  琉金国的瘟疫结束了,国家被再次建设了起来。整个祭坛由于无法焚毁而被封印,设为皇宫禁地,永不出世。念休为留杫村带回了一半的家人,还有一半,留在了那片祭坛中。

  后来,念休再次踏上了找寻父母的路,他背着他的小包,一人前行。

  金鼎浩荡百事摧,地灼天清数相随

  满目疮痍何处是,烟波动荡九州灰

  茫茫渺渺苍生故,神鬼同泣几灵回

  今将一扫须弥尽,魑魅魍魉与尘归

  圣历927年

  “十三阿哥,您不能在这里乱跑啊,这是禁地!”皇宫内,一个小太监正追着一个到处乱跑的小家伙。

  “禁地?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小家伙反而跑的更欢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举动。

  “您停一会儿,停一会儿我给您讲故事。”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说道。连哄带骗把这小祖宗哄下来。

  小家伙一听有故事,这次噘着嘴停下来脚步:“切,真废物,快点给我讲故事。”

  “您让奴才喘口气。”

  “那我继续跑了。”

  “别别别,我和您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王爷盗取了祖陨宝物‘白骨错’在这地方做法,祸害了许多人,当时啊,全国上下都被他害惨啦。后来皇室又没法舍弃‘白骨错’,就只好吧这里列为禁地了。所以啊,小祖宗你可不能往这里乱跑。”

  “他为什么要害人?”

  “据说,是为了复活他病死的女儿。”

  “他成功了?”

  “没有成功,后来被一个英雄拦下来了。”

  “切,破坏别人的家庭还算什么英雄。那,人死了真的能复活吗?”

  “奴才不知。”

  “切。”小家伙哼了一声,没有再为那他,到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意味。

  当天晚上,一个小小的身影钻进了那片祭坛,由于时间过长,那里的封锁基本已经只剩形式。然而,从那天起,瘟疫再次爆发了,比上一次还要快,还要强,整个琉金国在短短几个月内成为一片废墟,无人生还,

  几天后,一个小女孩从祭坛里爬了出来,眼角含着一滴泪水,但神色却尽是迷茫。

  “节,亦明亦暗,亦正亦邪,金木相缀,逾天之劫。或神恩浩荡,或鬼魅灵言。无数祸乱前朝事,为藏兵之阁而册之。”

  人间有百事,皆藏于兵,而藏兵中者,言万事也难终。——藏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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