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要等到赵怀英对辛济的审问出了结果，没成想，天已经中午了，赵怀英居然仍然没有从辛济房中出来。

　　这绝非审问那么简单了。

　　难道辛济真的与这个案件有关？如果真是如此，师父没有理由独自审问这么久的道理啊？但如果没有关系，为何又一直待在房中不出来？

　　不仅贾致公心中疑窦丛生，其他人也大多越来越是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样，还没人敢在大司寇首席大弟子面前有对大司寇不敬的言辞。

　　率先觉得有些不对的是谢正清。毕竟他职位最高，大司寇也并没有禁止他进入驿站。几人商议之后，由他去见赵怀英询问下一步几乎。

　　看着谢正清的允许，毕恭毕敬进入房间，贾致公几人顿时都算是松了口气。

　　至少可以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怀英待在辛济房中几个时辰都没有出来，谢正清进去不过片刻之后，就已经屋里退了出来。

　　贾致公愈发好奇了，当先上前几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谢正清点了点头，道：“赵大人下令，除驿站中的护卫外，所有人均听从贾大人指挥，搜查周边，查找线索。”

　　贾致公一听，更是疑惑：“搜索？”

　　孔德祐也是有些不解，奇道：“赵大人这到底是何用意？如果谢大人不主动去询问，这搜索的命令是不是还不会下来？”

　　贺雨婷急忙道：“孔老爷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大人之意。赵大人命贾大人负责对周边进行搜索，自然是有因他发现了什么了。”

　　但这句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贾致公又问谢正清道：“大人与辛济在房中在干什么？”

　　谢正清苦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大人呢，正在看书。至于那个辛济，则是侍立在一旁。”

　　看书？

　　几个人有一次被惊呆了。

　　跋山涉水前来，师父生怕耽搁哪怕一刻时间，怎么到了这里，居然突然又多出了闲情雅致？再说了，遇害的可并非普通人，而是师父嫡亲的弟弟。刚得到消息时，师父悲痛欲绝，怎么到了这里，反倒不急不躁起来了？

　　但贺雨婷说得对，师父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还是不要过多揣测的好。

　　赵怀英亲自下的令，对驿站周围的搜索自然是立刻就开始了。

　　贾致公与孔德祐一组，带着几十名孔家的家丁一字排开，朝着山洞方向缓缓向前推进。

　　凶手只要曾经躲在周围，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但随赵怀雄前来的护卫们之前就埋伏在周围，很难判断哪些是他们留下的，哪些是凶手留下的。

　　往外搜索不过百步，贾致公就明白凶手为何能隐身了。

　　荆棘层太高、太密了。不要说不远处迷宫式的山洞了，就算是躲在这里，白天也不容易发现。

　　为何选在这种鬼地方！

　　贾致公心中忍不住咒骂。

　　往外铺得越开，人与人之间的间隔就越大，在这种荆棘层中漏掉线索的可能也就越大。

　　贾致公并不着急。

　　想明白了之后，他根本就没指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对这种地毯式的搜索也没有丝毫兴趣。

　　甚至有些不屑。

　　他始终认为，这是蠢人才会用的笨办法。

　　但他不能拒绝贺雨婷的这个建议。甚至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满口答应，立刻就亲自布置搜索排查。

　　有些事情你不想干，心里也反感，但你不能不干。

　　贾致公认为眼前就是这种事。

　　孔德祐同样没有兴趣，更不屑与家丁一起搜索。这件案子与他本就无关，能结识这些平日见不到的大员自然是好，就算不能，对他也没有损失。因此，很是放松，站在贾致公身边，哼着小曲，怡然自得。

　　听他越唱越是大声，贾致公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着看了看他，道：“孔老爷倒是悠闲，难道不怕凶手突然从这荆棘层中窜出来？”

　　叫老爷的不一定是老爷，到底谁是老爷可不仅仅只是看称呼。

　　孔德祐对贾致公对自己的称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在意，笑道：“贾大人说笑了。就算是凶手还在这附近，那他也是要对付你们，可不是我。不怕你耻笑，我可怕死的很，凶手要是真被这样找出来了，我可是要第一个脚底抹油了。他跟我无冤无仇，杀我对他没有什么好处。抓住我也要挟不了你们什么，我只要逃跑，他应该不会再追上来。”说完，又是大笑。

　　话倒是不假，但真不应该当我的面说出来。

　　“孔老爷是觉得不可能靠这样排查出凶手是吧？”

　　孔德祐讥笑一声，道：“贾大人难道相信？咱们都不是蠢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贾致公四周看了看，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搜寻队，也要超过二十步。笑了笑，道：“这么说，那孔老爷认为谁是蠢人呢？贺大人？”

　　孔德祐冷笑一声：“他当然不是蠢人！他比谁都聪明！”

　　说得是不错。

　　贾致公一直就看不透贺雨婷。

　　但孔德祐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这样评论朝廷命官，显然是意有所指，更是不妥。

　　贾致公不会上这个当。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贺大人科举出身，道德文章可是一流！”

　　孔德祐一听，大笑道：“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完接连摆手，解释道：“我这话可不是说咱们贺大人。妓院那帮婊子评价那些文人时，都这么说。”

　　贾致公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看不惯文人清高，对文人存有偏见，这种人并不在少数。”

　　孔德祐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噗嗤一笑，随后一副满不在乎模样，笑道：“贺大人是聪明人，这谁都承认。但有时候啊，太聪明了也不好。比如说呢，认为自己太聪明的人，容易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只是，真傻的有几个？实力不够，不能不装傻，这是一种人。实力够了，还在装傻，这也是一种人。还有第三种人呢，则是无关轻重，真傻还是假傻，无关大雅。”

　　这句话可不简单，而是赤裸裸的暗示了。

　　贾致公又是一笑：“哦？孔老爷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贺大人是有些迂腐，但可不像个坏人？”

　　孔德祐冷笑一声：“迂腐？贾大人认为贺大人迂腐？”

　　你倒是会抓人话柄，但我何尝不是故意给你话柄呢？

　　“难道孔老爷没有看出来？”

　　孔德祐讥笑一声：“迂腐也可能是扮猪吃老虎。当然，也可能是真的，就看你是哪种人了。你要是老虎，那迂腐就是假的；你要是真蠢，那迂腐就是真的。”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刺耳，让人很不舒服。

　　贾致公心中又是一句咒骂，但依然面带笑容：“也不知道在他眼中，我又是哪种人？或许，在你们心目中，像我这种圣州弟子出身的官员，应该都是蠢材。”

　　孔德祐又是大笑。笑过之后，摇了摇头：“贾大人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不要说我这种乡野村夫、没读过多少书的粗俗人，就算是饱读诗书、自诩聪明绝顶的贺大人，对像贾大人这样的圣州弟子，也是不敢小觑。况且，轻视别人，或者是轻视对手，算不得聪明人。”

　　再一次暗示我贺雨婷不简单、目的不单纯。

　　但这也太明显了吧？

　　把我当蠢材的不是贺雨婷，而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