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云骧硕大无朋的下巴落了下来,黑眼珠内露出绝望的神色。
“现在,怎么样,西门云骧?”
西门云骧像个摇摇欲坠的相扑员一样,摇着头。
“什么怎么样?”
“刚才走出去的人,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夜班伙计,”王朝愉快地说道,“来福客栈的。去过吗?”
“没有!”
“他说,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四晚上亥时四刻(22时)到亥时六刻(22时30分)之间,在前台见到过你。”
“一派胡言!”
“你到前台去问,有没有个叫做李达的房客。”
“瞎说八道!”
“你从武七那儿打听到房间号码,就上楼去了。是三一四室,西门云骧。还记得吗?这个号码很容易记住的……怎么样?”
西门云骧站了起来。
“听着。我是个本份良民。我不晓得你们这些家伙搞的什么鬼花样。这儿可是皇城脚下啊!”
西门云骧大喊大叫。
“我有我的权利!来,莉莉,咱们走……他们没资格把咱们扣在这儿!”
这女人听命站起。
马汉一步跨到西门云骧后面,看来两人似乎马上就要搏斗了。
但是王朝示意马汉让开,两眼盯着西门夫妇,他们俩先是缓慢地,继而用敏捷得令人发笑的步伐,向门口走去,两人夺门而出,走掉了。
“派人盯住他们。”王朝沉声说道,马汉马上跟在西门云骧夫妇后面出去了。
“我倒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犟头犟脑的证人呢。”
洪米自言自语。
“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
“事情可棘手了,我敢这样说。”
贾贯道开口说。
“李达这家伙,必定跟一连串不大正当的名堂纠缠在一块儿。”
展飞燕无可奈何地摊开两手,大家都长时间地默不作声。
然而,正当洪米和贾贯道站起来要走的时候。
包勉轻松地说道:
“无论境遇,泰然处之。”
在星期一傍晚之前,沈家案件始终原封不动,毫无进展,令人心焦。
王朝和展飞燕忙捕快的事,五花八门的事务。包勉无所事事的坐在开封府衙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潮起伏地思前想后。
正当王朝和展飞燕办完一天的例行公事,打算跟包勉一起去吃晚饭时,传来了惊人消息。贾贯道冲进了办公室,兴奋得脸色红彤彤,欣喜欲狂的样子。他把一封信高举过头,挥舞着。
“王朝!包勉!看看这个吧。”
贾贯道把信往桌子上一丢,就不停地来回踱步。
“刚刚寄到。是寄给洪米大人的,你们看看这信封就知道了。大人出去了,秘书拆开后,交来给我。太好啦,你们看吧!”
包勉赶快站起来,走到王朝和展飞燕身边。三人一起望着信封。
“唔,唔,是什么信呢?”
王朝自言自语。他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抽出信来。展开一看,不署日期,没有称呼,也不具名。
王朝大声读了出来,读得很慢:
笔者(信上这样写道)发现了令人兴奋的情况。很有用处,令人兴奋,是关于李达一案的。大理寺想必会感兴趣。
情况如下。查一查李达的老底,应能发现他有个同胞兄弟。然而,你可能有所不知的就是,他的兄弟与调查中的案件密切相关。事实上,此人现在使用的姓名为张子正。
“这情况,”贾贯道嚷道,“你们认为怎样?”
包勉和王朝相互对望了一下,再望望贾贯道。
“如果属实,倒是很有意思。”王朝评论道。
“不过,也可能无非是封怪信罢了。”
包勉冷静地说:“即使属实,我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大不了的。”
贾贯道脸色一沉。
“妈的!张子正一口咬定从来没有见到过李达,不是吗?如果他们俩是兄弟的话,那就大有文章啦,可不是吗?”
包勉摇摇头。
“有什么文章呢?难道就凭张子正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有位兄弟是惯犯这样一个事实吗?
“何况当时正碰上自己兄弟被谋杀这样一个场面呢?没啥了不起的,我看,张子正之所以矢口否认,无非是出于怕失身份、怕丢面子罢了。”
“唔,未必是这样吧。”贾贯道固执已见地说道。
“我敢担洪米主薄的看法跟我相同。王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情况呢?”
“第一件事,等你们这两个辩论透了之后,”王朝挖苦地发表意见,“让我们研究看看,从这封信中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王朝走向外面,对仆役说道:
“让萧让来办公室一趟。”他含笑转过身来,“先听听专家的意见吧。”
萧让来了,是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
“捕头,什么事呀?”
王朝隔着桌子把信递给他。
“你能从这信里找出什么线索来吗?”
不幸的是,萧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只能指出这样一个事实:根据信上所写的字迹,他能发现微细的缺欠,他敢保证,如果再碰到,他准能认得出来。除此以外,他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了。
“好吧,看来,甚至连专家也不会给我们创造奇迹。”
王朝派萧让把信拿去进行指纹检验。
“我得找一找洪米大人去,”贾贯道很不痛快地说道,“把这封信的情况报告给他。”
“去吧。”包勉说。
“同时你还不妨告诉他,我们现在立刻就要到慈善东大街十三号去勘查下,我们亲自去。”
王朝和展飞燕,跟贾贯道同样的大感意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兆元那所空房子,小五已经查过了……你明明知道的。怎么又想出了这个点子呢?”
“这个点子……”包勉答道。
“是有些没头没脑,但其目的确实不言而喻。简单一句话,对小五,我毫不怀疑他的忠诚,但对他的观察力,我总有点儿不大放心。”
“讲得似乎也有道理,”贾贯道说,“不管怎样,小五难保没有一点儿疏忽大意。”
“胡说!”展飞燕断然地说。
“小五是最信得过的人员之一啊。”
“我在这儿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包勉长叹一声。
“反省自己的差错,也思考这个不断出现难题的复杂案情。我能接受你的那个说法。但是,我决定亲自到现场去探看。”
“你总不见得会认为小五是……”
展飞燕大为吃惊。
“凭良心讲,非也。”包勉回答说。
“小五是诚实的,靠得住,有胆量,忠于职守,是本行业中的佼佼者。可惜的是……
“从今以后,我什么也不相信了,我只相信上天所赋予我的这双眼睛和这副昏沉沉的大脑。”